第五回 机缘巧合种牛痘

  第二天车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一路上都在驿馆补充干粮。有一小队骑兵打前站提前安排,倒也没耽搁行程。大约行了五天到达长江边。

  过江没有正式的桥梁,只有一座临时搭建的浮桥。眼前这座浮桥有几百只木船代替桥墩,横排于江上,上铺梁板作桥面。桥与河岸之间用栈桥作连接,船与船之间再用铁索相连,并系着铁锚固定于江底及两岸。桥面约宽丈余,车马人群行走在上面如履平地。这让吴青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和能力。

  过了桥没多久就进入了扬州城。但听得车马喧腾,人声鼎沸,众女子都忍不住揭开车帘张望。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商铺的招牌旗幌在楼阁飞檐间飘扬。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像是在吴青眼前展开了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

  车队一直往西门行去,赶到西郊的扬州校场,于此处停驻休整。整个校场被一众军队团团围住,上千辆牛车将偌大的跑马场挤得满满当当。这个专门用来训练骑兵的场地集合了整个江淮诸郡采选来的童女。

  没过多久,便有士兵穿梭在牛车当中,将采女从牛车中唤出,命她们拿好自己的行李在一处空地集合。吴青环顾一周,见东边方向立着一排箭靶,这处场地应该就是校场当中的射箭场。

  在人群乱乱纷纷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身着戎服黑面美髯的将军走到场地一座高台上,沉声喝道:“所有人面向本将,以五十人为一排整齐站好!”所有采女莫不从命,再不敢出声。几百名士兵出列,将众采女排成横五十、纵一百的阵型。

  又有两名着绿色曲领大袖长袍,脚蹬黑皮履的内官分头从阵前阵尾一一检视采女。吴青判断这应该是七品以上高阶的太监了。

  走向阵尾的内监约四十余岁,圆脸大腹,一双眼睛虽小,却暗露精光。从阵前检视的内监三十余岁,高个方脸,略略大量了一位采女,便微微启唇道:“去!”便有一旁的小太监命其出列。又检一人,这次却问道:“报出籍贯、性命、年岁。”那采女一一应答。内监听其声音悦耳,微微点头,行至另一采女面前检阅。

  如此这般挑挑捡捡,两名内监折腾了三天,五千之数的采女便只剩下不足千人。至于淘汰的都交予扬州刺史衙门一一送回原籍。

  牛车和车夫应是在淮扬诸郡所雇,多余的就地遣散。剩下的牛车是重新分配的,吴青拉了巧儿果儿同乘一车。另有两名新同伴,唤玉荷和秀秀。两人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状似亲密,应该是相识的。

  玉荷身上穿的是浅粉色细罗窄袖短襦,下身系一条桃红色绣海棠花长裙,裙下露出一双凤头罗绮彩绣鞋。而秀秀穿的是鹅黄色撒花窄袖短襦,下身系一条红罗石榴裙,脚穿一双丁香色丝缎绣鞋。想来二人出身定是非富即贵。

  二人窃窃私语,时而嗔笑,时而打闹,不时将眼风扫过吴青三人,面露不屑。吴青暗自好笑,对待这种矫情做作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看不理。当下便与巧儿、果儿交换了眼色闭眼假寐。

  不一会儿牛车缓缓开动起来,两百多辆牛车连绵不绝。前有骑兵领队,后有步兵押着百辆辎重车跟随。不时有骑兵往来车阵巡逻维持秩序,严防逃逸。车队井然有序,由于人数众多就不在驿馆解决食宿,而是在路边的河滩草地埋锅造饭。到晚上采女在牛车上休息,将领士兵和内监则搭帐篷过夜。

  八月份天高气爽,连着多日都是晴天。虽说不用淋雨,但多日的高温让每一个人都是浑身臭汗,采女们也忍不住抱怨连连。众内监商议后决定让采女们趁夜轮流在河中洗浴,每一辆牛车发放一张大块的油布以作围幛。

  众采女纷纷喜形于色。吴青、巧儿和果儿三人商议好,一人留在车中看行李,一人帮忙举油布围幛。三个人分工明确,高高兴兴地将自己刷洗干净。

  玉荷、秀秀二人原说不惯在野地里洗浴,但耐不住身上的酸臭。又见吴青三人洗浴回来一团喜气也没出什么状况,便满脸堆笑央了巧儿看管行李结伴而去。

  等二人走了,吴青打趣道:“她们也知道你好说话,面善心热,我和果儿不如你,从不给她们好脸色看。”巧儿红着脸道:“左右不过这些天,没必要闹僵。”吴青摇摇头道:“这种人惯拿人做梯,离她们远些省的被人卖了都不知。”

  “就是,这两人一看就是城里富家出身,什么样的家宅阴私都见过,手段多着呢。我堂姐就在临江县一户富商家做丫鬟,不知道受了多少夫人小姐的磋磨呢!我们穷家破户的在她们眼里猪狗都不是,犯不着和她们扯上关系。”

  巧儿听了脸窘的更红,低低应道:“我知道了,以后防着些不理她们就是了。在家的时候母亲也数落过我,说我心肠软,只会点头不会摇头。以后果儿姐和青儿妹妹多提点我些。”

  吴青嗤笑道:“谁让你别理她们了。只说让你别和她们走的太近,近君子而远小人懂不懂。”

  “懂了懂了,那我现在就来近一近你这个君子。”巧儿说完就上前哈吴青的咯吱窝,不一会儿三人便闹做一团。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三人便似姐妹一般亲密无间。有时吴青想到前世,不禁会心一笑。在这个环境相对恶劣的异世,结交了两个好朋友,也算有所收获了。

  第二日,车队行到一处砂石滩休息。吴青吃了夕食往回走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一头牛有些不一样。确切地说这头牛生病了,腹下乳房处生了疮。吴青脑袋里飞过一个念头,胡乱编了个理由说是帕子丢了回头去找。巧儿说要陪她找,吴青连忙摆手说不必拔腿就往回走。

  等她们走远了,吴青又悄悄走了回来,将病牛打量了一番。见那牛疮大如黄豆,周围有红晕,疱疹灌浆,已成脓疱。心里已有九成把握这便是“牛痘”无疑了。

  吴青之所以知道“牛痘”,是因为前世在博物馆工作以后,曾详细系统地自学了中国古代史。知道“天花”、“鼠疫”对于古人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出于好奇她还在网络上查阅了关于“天花”和“鼠疫”的资料。因此知道了用“牛痘”预防“天花”的方法。

  现在机缘巧合,吴青碰上了活生生的牛痘范本。怎能错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接种”机会。吴青见无人注意这边,当机立断卷起袖子,用指甲在上臂轻轻划开一个小口。又从怀中掏出那枚银钗挑破一个牛痘,沾了一点点脓浆抹在了上臂的伤口上。

  虽说做完这些动作前后不超过一分钟,但吴青还是免不了紧张,回到车里的时候已经是满脸通红。巧儿和果儿问起只说是天太热了,应付了过去。吴青脑袋里转着一个念头——“要不要告诉她们这件事呢?”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说。且不说种“牛痘”在古代过于惊世骇俗,难有人信。就说种牛痘本身也是有风险的。虽说欧洲人使用的“牛痘法”比中国古人使用的“人痘法”安全得多。但吴青没有亲身经历过,不知道风险有多大。万一告诉了她们,信不信是一个问题,就是信了学着做了,万一对她们的身体造成了大的损伤,便是害了她们。先观察几天再说吧。

  接下来,吴青就等着“牛痘”发作了。第一天没有反应,第二天伤口结痂了仍没有什么反应。这个伤口很小,半粒米那么大,不痛也不痒。等第三天吴青都要忽视它的时候,起红疹了。说实话,她还是有一些紧张的,整日都在回忆关于“牛痘”的资料。直到大家都在议论今天是仲秋节的时候,吴青才转移了些注意力。

  巧儿见吴青这两天心神不宁,似有心事,便关切的问她缘由。吴青只苦笑道:“仲秋了,颇想念父母。去年还是阖家团圆,今年却是天人永隔了。”巧儿和果儿此时方知她父母皆已离世,又免不了殷殷劝慰了一番。吴青见她们真心关怀,心下愧疚,暗自发誓以后要将她们当亲姐妹一样维护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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