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
萧绍棠笑着低头去捉白成欢的手,万般感慨:
“多谢皇后深明大义!”
白成欢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走:
“我可不深明大义,我就要取了冯家人的性命!”
“欢欢,你听我说!”萧绍棠心中一揪,急忙追了上去,刚刚还在太极殿上雷霆震怒的帝王,此时和其他惹恼了心上人的男子没什么两样。
“我才不要听你说!”
两个人像是猫戏老鼠一般纠缠了一阵,萧绍棠到底还是如愿以偿,牢牢地握住了白成欢素玉一般的手,心中窃笑——
她的力气他是知道的,要是真生气,这双手他今日还真是握不住!
他拥着她往回走,边走边解释:
“欢欢,我知道这件事是委屈了你,可是,国库不争气——这件事,是我亏欠你,我在心里记着,迟早补偿你好不好?”
白成欢停下脚步看着他,眼睛里待着一丝狡黠:
“萧绍棠,这件事情,你真觉得你错了吗?”
“是,是我错了!”萧绍棠没发觉她眼底深处的笑意,只是爽快地认错。
白成欢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摇头:
“可是萧绍棠,我并没有觉得你有错。”
“欢欢……”
萧绍棠愕然:
“我这到底是有错还是没错呀……你,你这可真是把我绕晕了……”
白成欢低头看着他强劲有力的双手,反手将他的手拉了起来,微微笑道:
“萧绍棠,你这双手,不仅仅是用来保护我的,也是用来保护你的子民的,所以,只不过是饶过一些可有可无的人而已,你有什么对不住我呢?”
“欢欢,你……”萧绍棠眼底流淌出震惊,“你不生气我没有征询过你的意思,就擅自做主吗?”
“我自然生气啊,所以我就来捉弄捉弄你——除此以外,我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眼前的女子一身藕荷色的宫装,青丝高挽,眼底有令人心中安然的笑意,正温柔地看着他:
“冯家已经被京城的官场遗弃这么久了,纵然原谅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想东山再起那也得看你答不答应。再让他们奉上全部家产,以后的日子如何,可想而知,这样的惩罚对他们来说,也是最合适的。”
她抬起头,指着京城之外雄伟山河隐隐约约的轮廓,声音格外温柔:
“虽然我们得到了这个江山,可它已然满身疮痍,这并非你的错,而竭尽全力去修补它,爱惜它,也并不是你的错——这正是你作为一个帝王睿智的地方。”
“所以,萧绍棠,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又不希望我的夫君做一个只顾美人不顾江山的昏庸帝王。”
萧绍棠一直紧紧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发现,在这双他以为很熟悉的眼睛里,他又看到了另一种色彩。
被他这样沉默地盯着,白成欢渐渐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伸手去捂他的眼睛: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觉得我说得不对,还是觉得,我应该像个真正的小女子一样,跟你大吵大闹一场,不达目的不罢休?”
“不。”
萧绍棠将她的手从眼前拿开,眼睛里透出炙热的光,毫不犹豫地将她整个人按在了涌动着热流的胸膛前面。
“我不知道你和别的女子,有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欢欢,我真喜欢,这样的你。除了你,我从来就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她能体谅他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能原谅他的自作主张,让他在面对错综复杂的朝堂之后,还能得到这样的一份喜悦。
这样的她,无论是皇后,还是妻子,于他来说,此生能遇见她,大概是花光了好几辈子的运气才对。
白成欢的笑声从他的龙袍衣襟边传来:
“我这么好,你当然要喜欢我才对,当然,你也很辛苦。”
萧绍棠无声地笑了,当皇帝这件事,其实真是人世间最辛苦的事情,尤其想当一个好帝王,更是辛苦。
可有这样的一个人在他身边,他并不觉得辛苦。
而今日对她的亏欠,他总得想办法弥补上。
想了想,萧绍棠就有了主意:
“欢欢,上元节咱们偷偷去游街怎么样?”
“游街?好啊!”
白成欢抬起头,眼中燃起一簇明亮的火花:
“到时候我们偷偷去,不让任何人知道!”
这光亮却让萧绍棠心里酸酸的,身为帝后,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尊荣,却也失去了常人的自由。
他揽着她往宫内走,叹道:
“欢欢,真正辛苦的人,是你啊。”
“是吗?我也觉得我挺辛苦……”
两人的说笑声洒了一路,刚刚退在一边的宫人们连忙无声地跟了上去。
“皇上对娘娘可真好……皇上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有宫女在私底下悄悄艳羡,眼底的神采渐渐多了起来。
被阿花听到了,阿花说不出有什么不对,但还是立刻回赠了那宫女一个白眼:
“你要是能像皇后娘娘这样长得漂亮又有本事,自然也有人对你温柔!”
那宫女讪讪地收了笑容走开了,阿花冷哼了一声去找摇蕙告状。
“她那么说什么意思啊?皇上温不温柔和她有什么关系?”
摇蕙想了想,心中雪亮,却没有跟阿花挑明了说,只道:
“大概也只是顺嘴说说吧。听说从前废帝面前不能出现宫女伺候,宫女敢擅自出现在他面前都会受到惩罚,所以跟那位比起来,皇上是温柔些,这也不算错。”
“这样啊,那倒也是。”
天真无邪的阿花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再跟那个宫女过不去,摇蕙却是悄悄找了个由头将人调离了华清宫。
宫里这么多女人,却只有这样一个青春年少,俊朗温柔的皇帝,也不能怪那些宫女心思乱纷纷。
只不过有她们在,谁想坏了皇后娘娘的这份福气,那也是绝不容许的。
宫内帝后和谐,宫外,刚刚接到圣旨的冯家,则是一片呼天抢地。
“梁氏,是不是你私自对皇后承诺了什么?好端端的凭什么要把我们的家产都拿走?凭什么啊?!”
冯大太太毫不犹豫的认为都是梁思容的错,指着梁思容就骂了起来。
但是梁思容再也没有如同从前那样任由她谩骂,而是挺直了背,直接道:
“在家中什么时候由得我做主了?我有没有对皇后娘娘说什么,咱们去皇后娘娘面前问一问,一问便知!”
“那到底是谁说的这话?是谁要这么害我们?”
婆媳俩吵得不可开交,一边冯锦娘瞬间刷白了脸色。
而大门外,冯大老爷也如同遇到当头一棒,顾不得风范,大喊大叫:
“什么意思?什么叫奉上全部家产?你们不能进去!”
不过叫嚷了没有两句,就被前来传旨的内侍命人拿下了。
“冯老爷,咱家也是奉命行事,您老还是规规矩距,让咱家早早清点好你要奉出来的家产,早些回去交了差事,让皇上记您老人家一功,才是正事儿!”
“不!我们没说过要给,从来没说过这话!”
冯大老爷觉得又委屈又冤枉,那内侍立刻就沉了脸色,朝身后挥了挥手:
“看来冯老爷你这是想欺君啊,既然如此,也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
特意跟着来清点冯家家产的御林军在宁国公姚泽赞的带领下,立刻就分批闯入了冯家。
冯家里里外外顿时乱成一团,好在姚泽赞还存了几分怜悯,没想着赶尽杀绝,命人提前通知了冯家女眷回避。
然后才揪出了冯家的管事,账房,开始一一清点冯家的家产。
因为此前从来没想过这个结果,丝毫的准备都没有,冯家就算想藏匿一点财产,都来不及。
冯大老爷被御林军制住,冯大太太被驱赶到内宅,与其他女眷圈在了一处,哭骂成一团。
冯大太太的长媳,正是户部给事中陈琪的长女,她望着争吵得不可开交的婆婆与弟妹,心头一片冰凉。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平日里她只管相夫教子,冯家虽然失了势,但吃喝穿戴上从没让她觉得有什么不同。
此时,忽然就有人要夺走她的一切,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但好在多年平静如水的日子并未曾完全磨掉她的机敏。
圣旨与家产这两个字眼儿在她心头不断徘徊,脑海里终于闪过一个念头,她上前一把抓住了还在叫骂不止的婆婆:
“婆婆,先不要吵了!既然是圣旨,这就是抄家!先保证我们的嫁妆!”
“嫁妆?”
冯大太太被大儿媳妇这猛然来了一句,这才像是有人在她耳朵边敲了个警钟!
“对,嫁妆!嫁妆不算冯家的家产!”
按照大齐的律法,女子出嫁时的嫁妆,算是女子的私有财产,无论是休弃和离还是义绝,都可以带走。
而夫家若是犯罪抄没家产,嫁妆也是不算在内的。
冯大太太立刻就往外跑去,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死命的揪住了一个路过的御林军:
“不许动我的嫁妆!不许动!”
那御林军却没理会她:
“我们一切只听姚统领命令行事,你跟我们说也没用!”
冯大太太只得放了手,又要跑出去找姚泽赞。
姚泽赞却还在门口处看着冯大老爷。
“姚泽赞!当年你宁国公府被抄家灭族是何等滋味?如今你怎么忍心对我们家也同样下手?!”
叫骂一阵无果,冯大老爷疯了一般开始戳姚泽赞的伤口,以期姚泽赞能对他稍加同情。
偏偏他不知道姚泽赞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早就不是当年的心性了,被人如此戳了心窝子,也只不过冷笑了一声道:
“看来跟我们宁国公当年相比,冯大老爷这日子实在是太好了!至少你们只是抄家,并未灭族,要是冯大老爷觉得想像我们姚家一样,那我也可以回去禀告皇上,为你冯家讨一个全族俱灭如何?”
“你,你!”
冯大老爷气得胡须乱颤,却不敢再骂下去,跟抄家比起来,灭族才是最惨烈的下场!
姚泽赞阴测测的笑了笑,对气急的冯大老爷道:
“更何况当年我们宁国公府是无辜获罪,但你冯家,是罪有应得!”
“冯家罪有应得,可我吴家的嫁妆你们不许带走!”
冯大太太哭哭啼啼地闯了出来,就往姚泽赞这边扑。
姚泽赞身手敏捷地躲过了,却因为这话皱起了眉头。
对啊,冯家的家产是要全部抄走的,可冯家女眷的嫁妆,皇上可没说。
要是从前那位做皇帝,姚泽赞觉得一并抄走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可是如今跟着萧绍棠,姚泽赞觉得还需谨慎。
他立刻派了个人进宫去问皇帝的意思。
萧绍棠就来找白成欢:
“依你看,这事儿怎么办?”
要说当初得罪白成欢,冯大太太绝对是主因,就这么轻易饶过去,萧绍棠怕白成欢心里不舒服。
但白成欢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做出了决断:
“罢了,虽然冯大太太让人实在气不过,可也不必为了她这一只老鼠,打翻了冯家所有的玉瓶。就算不为别人,也看思贤的面子。冯家女眷的嫁妆,留着吧。”
开国之初,独孤皇后特意修改了关于女子嫁妆的律法,就是为了在这样严苛的世道里,给无辜的女子一条生路。
她虽然不太乐意见到冯家人以后靠着女眷的嫁妆依旧过着优渥的好日子,但也没必要为了这一点怨恨,将冯家的女眷们都逼入绝路。
“好,听你的!”
能将冯家的家产尽数捞过来,萧绍棠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而冯大老爷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万般无奈之下,心里就开始了盘算。
家产全抄,这已经是他阻挡不了的了,可妻子与媳妇儿们的嫁妆都能留下来,也够冯家慢慢恢复元气了。
只不过冯大老爷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算盘根本没能打响。。
冯家被抄没家产的消息一传出去,冯家的姻亲们,不约而同觉得冯家这是自找死路!
“好端端的,非要去招惹皇帝,这样的人家,就算这一次不被抄家,也还有下一次!”
“这抄家嫁妆还能留着,要真是灭族,咱们的女儿那是必定保不住!”
户部给事中陈琪在家中与自己夫人一番合计,到底是心疼女儿,立刻就找人上门,要女儿与冯家大郎和离!
而梁国公府自不必说,自从梁思容悄悄给梁思贤送了消息说自己要和离,梁思贤二话不说就去请了父亲梁国公做主。
梁国公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这事儿一出,他也立刻就遣人上门为侄女儿做主了。
冯大老爷的幻想瞬间破灭,气得破口大骂:
“你们这是要将我冯家逼上绝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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