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按照自己预先定好的路线,走到了吴铁匠的店铺门口。此时,吴铁匠的店铺也还没有开门。并且,他也将他们店铺门前的空地上,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但依然没有看见地上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那一刻,他的脸上拂过一抹失落的表情,忽然为自己这样一种想法感到可笑。可就在这时,他的左眼又连续律动了三下;这真叫他感觉到奇怪、也很无奈了!
他怀着有些失落,有些忧郁的心情往回走。就在他再次经过大路对面,那伙人赌钱的地方,他却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望了望那几个赌钱堵得很投入的人。只见那个圆脸胖子,又在哈哈大笑,一边将赢得的银子塞进袖兜里。之后,他又猫下身子去,继续赌钱。
田富贵仍在掂量手中钱袋的重量了,不知不觉他的双脚竟然将他再次带到了这伙赌钱的人的身边,“原来这就是我发财的机会。”他自言自语地轻声嘀咕了一句。
立即,那个做庄的姑娘,见他又来了,便抬起她那清丽迷人的脸,看着他笑笑说:“大爷,怎么样,试一试,玩两把吧!”
“我只有十几个钱。”
“那有什么关系!”对方依然热情地朝他微笑着说,“十几个钱就慢慢来,压小点,也是可以的。”
“可以吗?”他怀着窃喜的心情问她。
“可以。”
于是,他立即钻进人堆,从钱袋里取出一个角子,放在石板上;带着憨憨的、窘迫的笑说:“我押一个角子。”旁边那个圆脸胖子听了,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并从自己赢得的一小堆碎银子中,挑出一个三钱来重的碎银子,丢过去说:
“我压三钱。”
“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姑娘并不抬头看人,只顾注意面前的三个盅子,以及他们丢在上面的一个角子和三钱银子。她说:“按先后顺序,这把该是这位大爷先猜。”因此,圆脸胖子又气愤地、轻蔑地瞥了一眼田富贵,似乎在责怪他挡了自己的财路。
田富贵已经做好了赌一局的准备,他的眼睛只顾盯着那位姑娘手下的三个茶盅,并不在意圆脸胖子怪异的眼神。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说了一句:“开始吧!”
姑娘将黑色的棋子罩在最左边的茶盅里,接着她就飞快地移动三个茶盅的位置。但不管她的手移动有多快,田富贵始终怀着紧张、焦虑的心情,紧紧地盯着那个他认为有棋子的黑色茶盅,不眨一下。
茶盅交换飞快,在石板上磨出了叽叽叽的声响,须臾,三个茶盅都停了下来。姑娘抬起娇嫩的面庞,笑吟吟地看着田富贵说:“大爷,请猜。”
田富贵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尚未说话,先笑起来,笑声中他手一指;依然指着最左边的茶盅说:“就这个!”
“确定了没有?”
“确定了。”
姑娘揭开茶盅,果然棋子就在里面。立即田富贵惊喜若狂,瞪大了眼睛,笑容在他沧桑的脸上波云诡谲,汹涌澎湃;而围观的人一片嘘声,有人为他感到遗憾,并啧啧连声地说:“可惜,可惜,才压一个角子。”
那姑娘十分硬气,输了就输了,赢了就赢了,没有半句多话。她立即去自己的钱袋里抄底翻找,半晌才艰难地找出一个角子来,赔给田富贵。他笑一笑接过姑娘递来的角子,又想押下去,却被那个圆脸胖子急忙拉住了手。
“等等、等等,大爷!”他焦急地说,“按顺序该轮到我了!”
于是,田富贵笑呵呵地说:“好、好、好,让你来,让你来。”结果,圆脸胖子这一把却输了,气得他在石板上拍了一下。
“晦气!”他说。
而田富贵却在心里暗笑,他那种浮在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这个人,眼睛花了,我都看出是中间的那个,你怎么就看成是左边的了。嗨!真是活该你输钱。”
姑娘又抬起头来,问那些老头子和小伙子们:“还有谁要来,要来就快点下注!”但是,其他的人也都是看热闹,其中就有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他叹息一声说:
“没钱啦!”
这时,圆脸胖子不服气,从袖兜里掏出了一定五两重的银锞子,大家见他又要往上投,也都瞪大了眼睛;但是,却被田富贵拉住了他的手,“哎、哎、哎!”他说,“慢点、慢点,按规矩来,这回该轮到我了。”说话的时候,他手上始终紧攥着那个赢来的角子,心里热乎乎的,并暗暗地说:娘啊,儿子发财的机会终于来了!
圆脸胖子被他扯住手,很气愤,“我知道轮到你了!”他带着愠怒的语气说,“我押注,下一把开不行啊!”
“好、好、好,那你押吧!”见对方话中有火,田富贵不敢看他的脸,面上却讪讪地陪着笑,低声地说,“不过,这一把却是轮到我了。”说着,他将刚才自己赢来的那个角子,叮当一声丢了过去。
随即,身后却有人说:“你一个一个押,押到明天也赢不了一两银子。”
田富贵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他脸上却洋洋地笑笑,顺口回了那人一句:“没事,我就闹着玩儿!”但是,他的眼睛却盯得那姑娘手下的三个茶盅,目不转睛;面上的表情,也有大理石一般严肃,简直就是在拼命了。
结果,又被他猜中了,姑娘依然在钱袋里翻找了很久,才算找到了一个角子。递给他的时候,姑娘笑了笑说:“大爷,我这里面再也找不到角子了!”
“不怕,这次我押三个!”田富贵理直气壮,显得很有信心。
随即,后面的人又插进来说:“三个够什么,多放点,赢也赢得多点!”
“不急,慢慢来!”田富贵盯着姑娘正在和圆脸胖子对赌的三个飞快移动的茶盅说。现在,他的语气很镇静,已不再感到缩手缩脚,似乎很有派头了。
“中间的!”圆脸胖子叫起来,姑娘掘开中间的茶盅一看,果然棋子就在里面;圆脸胖子惊喜得叫起来,并拍着手掌,感慨地说,“回来了,回来了,现在手气又回来了!”
而,田富贵看着姑娘将五两重的一个灿烂耀眼的银锞子,交到胖子手中,那一刻他的心情很不好,脸上也不禁拂过一道乌云也似的表情,并斜眼看了胖子一眼。就像在说:“他娘的,要是老子本钱够足的话,十两我都敢押!”
“大爷,到你了!”见他愣在那里,姑娘及时提醒他,新的一局可以开始了。
这一次,田富贵竟然押了十个钱。
“这才是了嘛!”立即围观的人跟着激动地叫起来。而姑娘却感到惊奇,她抬起明月也似的洁净的脸,望着田富贵。
“大爷,你这把要押十个钱吗?”她问。
“嗯!”田富贵点点头,可是他的心却比押第一把的时候更紧张、更焦虑。那一刻,他自感并不会比一个攀登到了悬崖峭壁上的人,更觉得轻松一些;似乎,一旦输了,也就如同那个攀岩的人,一不小心掉进了万丈深渊一样。
太阳慢慢地升到了空中,大地上的轻霜早已融化了,田野、房屋和山川已恢复了深秋时节的原貌;路上的行人开始多起来,围观的人渐渐越来越多。田富贵也早已经忘记了回家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认为时来运转,该是轮到他发大财的时候了。
茶盅在地板上不停地交换着,发出了沙沙的响声,田富贵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有棋子的茶盅来回转动。待对方一停下来,他就带着背水一战的决绝心情,忍不住脱口叫出声来:“左边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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