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心怀恨、念威狂

  巨雷轰不息,杀光未了时。血战斗法死,残魂悲啸向天鸣。

  无数光芒闪耀着杂乱不堪的色彩,和着那不知疲倦的暴鸣旋律,就这么在青红双色液体的泛滥中无情持续。

  扬首看去,也不知其数几何的残魂碎魄于空中久久盘旋不去,终积成令人彻骨生寒的阴暗黑雾,似乎在其弥漫中也有声声凄厉嘶鸣......

  血战、忘我的血战、修士与异族的血战,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被天道驱使的血战。

  仿佛因诸天万界中的生灵实在太多,这贼老天也不愿承受太过沉重的负担,却是既无情也必然的在收割着过剩的生命。不需要理由、更不存在解释,就是收割......

  一直都在收割生命的萧云,忽然也成为了被他人收割生命的目标。虽然这只相当于仙修金丹修为的神士境初阶夜叉、萧云丝毫不惧,但刻意幻形血战炼心的少年,也不想因此太早暴露实力而被识破身份。

  所幸注意到萧云狂屠血杀不止的强者,也不只有入侵的异族青猡夜叉。

  此刻萧云就见随着那黑金光芒向前暴射,一名少年并不认识的黑袍瘦高老道转瞬疾掠而过,当即便在萧云身前不远处敌住了来袭的夜叉强者。

  而这本不需要的救兵,却是让一直都专注于杀戮的萧云微微一楞。只因少年发现这位为自己挡住敌人的黑袍白须老道,竟是一位在阖洲修真界极为少见的魂道金丹颠峰。

  不过从来都不喜与外人交往的萧云,也就略微楞了片刻。少年只是看了一眼已占据斗法优势的魂修老道,并没有什么想要结识的打算。随即转身再次开始自己不能停顿的杀戮,只希望在这血战狂飙中尽快感悟出自己的战心杀念。

  却不曾想这位前来支援的黑袍老道实力甚是强悍,那前来突袭萧云的夜叉强者也太不济事,居然被老道摇动黑幡法宝直接收摄了真魂。

  于是正默默于杀戮中感悟的萧云,再次听得苍老的话语声自后传入耳中。

  “孩子、你是那个宗门的弟子?你的血法是不是已经变异了,怎么会威力这么大?是谁让你这年纪幼小的练气期弟子前来参战?”

  萧云闻言本不想答复,但又担心因此让人生疑,便准备迅速击杀身前两个青猡夜叉,然后再与老道言语周旋。

  却不料黑影一闪,黑袍老道已是来到萧云身侧,随即摇动黑幡收摄了两名夜叉真魂,倒也为少年省去了一番手脚。

  萧云见此也不惊,连忙转身辑首行礼,说出了他早就编好的应对之言。

  “小子云逍拜见前辈真人,小子是灵洲散修,和师尊一起来参与血战、为我人族效力死战的。”

  “哦、今日不是由我震洲修真盟出战吗?你们怎么也来到了战场?你师尊现在又在那里?”

  黑袍老道轻拂着自己长长的白须,似乎对萧云的回答有些感到诧异。但这慈眉善目的瘦高老道,那双精光四射的双眼只是紧紧盯住了萧云,显然心中还隐藏着和他卖相不一样的念头。

  早已想好了说辞的萧云闻言之下,当即两只小眯缝眼睛使劲的挤啊挤,有些显得过厚的嘴唇瘪呀瘪,顿时装出一副很是悲痛的样子,故意抽泣着假哭了片刻、这才有了答复的话语。

  “我...我和师尊今天来的这里,师...师尊一来战场就...就陨落了,我想为师尊报...报仇...就自己来战场了......”话毕萧云还掏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破碎本命魂牌,以示自己说的不假。

  黑袍老道看着这个悲伤不已的矮胖黑少年,满脸都是悲天悯人的慈祥模样。只是那炯炯的目光似乎总让人觉得老道心有他念,就不知这堂堂金丹颠峰真人,怎么会对这么一个黑胖小子感兴趣。

  “唉...!孩子你节哀吧,每天战场中也不知要陨落多少我族道友!你年纪尚幼、还是和我一起安全些,此地可不是你这炼气孩子应该来的地方啊!”

  萧云听得老道的言语,也发觉此人对自己如此的关注有些莫名其妙,更不可能和这陌生人一起在战场奋战。

  否则自己一言一行都在他人窥视之下,又如何能任意杀戮来感悟战心杀念?又怎么可能隐藏实力来避免身份暴露?

  于是萧云赶忙道谢婉拒不止,只言自己要亲手多杀几个鬼畜为师尊报仇。却是在暗中已捏动诀印、随时准备瞬移离开此处,不叫这可疑的老道把自己给纠缠住。

  而黑袍老道闻言之下表现得更是可疑,只是不允萧云独自行动。虽话里话外尽显对后辈少年的关怀、爱惜,而实则那眼中极度贪婪的欲望之光甚是火热,就连萧云这少年之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当即心中一震、凝神戒备,以防发生不测。

  原来这专修魂道的黑袍老道,正是因为接近萧云之后,感应到少年身上万魂木牌那浓郁的魂源气息,遂贪念大生欲夺之。

  只因此时战场内同道众多,老道也只是模糊感应到气息,并不曾识别出萧云身怀至宝究竟何物。这才只是欺哄着少年,没有公然杀人夺宝。

  说来这伪善的黑袍老道也是合该与至宝无缘,此刻又有两名青猡夜叉强者暴袭而来。正是察觉到自己一方折损了强者后,夜叉阵营中后续前来的增援。

  于是萧云趁着黑袍老道慌忙迎敌,立时催动紫阳天衍盘远离此处。此刻只见微弱紫光轻轻一闪,那里还能再看到刚才的矮胖黑小子。

  而萧云的离去、当即就被一直暗中密切盯住他的黑袍老道感应到。怎奈此刻被两名青猡夜叉强者纠缠住,一时之间也脱身不得。遂气恼之下奋起自身所有法力,与两名异族斗得煞是热闹、声爆光闪。

  待激战两刻余钟后、实力略高一筹的黑袍老道才成功退敌。此时再欲去寻找刚才那矮胖黑小子、夺取未知的魂道宝物,黑袍伪善老道又那里还找得到人。

  这位震洲修真界霸主、驭魂魔宗的首席长老立时气恼更甚,却是心中暗暗懊悔不已,怎么都不能让这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或许黑袍老道这必定落在空处的贪婪念头,也是人如其名的原因。这位贪婪的魔门老道就不该名叫毕吴沅,他早已逝去几百年的父母、都知道他必定和至宝无缘......

  但利欲熏心的毕老魔却不这么认为,当即便寻到在战场之内的本门弟子。却是命其速速传令下去,仔细搜寻一个来自灵洲的十一二岁矮胖黑小子,只要能够抓获就行、生死不论。但定要将尸首和其随身之物带回,功成者重赏若干云云。

  虽说毕老魔搜寻萧云的布置算得上是有的放矢,其门下弟子们执行得也很是神速。奈何机灵的萧云早有准备,此刻那还会以矮胖黑小子的形象再次出现。

  此时就在一处战场偏僻角落里,躲避入血红微尘中的萧云再次施展千幻之术,竟是摇身一变化作一个身着青色道袍,身形也增高数寸、更消瘦得如同细长竹秆的阴鸷小青年。

  再次深受幻形巨痛折磨的萧云很是愤恨,自己又不曾妨碍了谁,且在戮力诛除入侵异族,怎么这些该死的修士就总要找自己麻烦,连专心感悟心境衍化都屡遭打断!如果老是如此,自己还悟个屁的心境、开辟个毛的修行前路?

  心中愤懑不已的萧云确实是福缘深厚,就在此时少年猛然福至心灵,随即想到人心万变本无穷尽,这恨心也是于人最为强烈反应的心境之一,且自己一直以来经历得最多的就是仇恨,为何不仔细感悟自己仇恨中的心境变化呢?

  思虑及此、萧云顿时分出一半心神,刻意掀起自己心头那些久已存在深仇大恨。而另一半心神却静如止水,时刻感应着自己心境每一分因仇恨狂潮引起的变化,竟是就此参悟起心变境的修行之法。

  或许世间之事总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萧云这自行开辟修行前路的过程中,更是有着无数的巧合和变数。

  不过这本就是混沌初开以来就存在的事实,那怕是人、又或其他生灵能得以出现在这天地之间,那个又不是因巧合与变数所至?

  萧云这一开始全力感悟,便发现自己长久以来就存在的恨心,正是打开心变境界大门的钥匙。此刻少年于心境衍化的参悟,竟是比在血战之中感悟战心杀念效率高出近百倍。

  其实这确实也算不得奇怪,自幼就屡遭精神摧残的少年,最为熟悉的心之衍变就是仇恨,其次才是悲伤和冷酷杀戮,反而雄心壮志排在最次。

  而修行这心念之法,本就适用于任何源自人心的念力,却正是心怀恨、念威狂。

  时间就在萧云的全力感悟中匆匆流逝,每一刻钟时间的过去,少年的神色竟然已经数千次变换。若是让人看到这番景象,估计人人都会认定这是一个小疯子,显然是精神不正常了才有如此的表现。

  寂静无声的血殿之内,同样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的少年,就如此任凭外界虚空战场一再血战。仿佛对重复了数十次的大战、消逝了数以万计的生命完全无知无觉。

  三个月后,因千幻之术已经失去幻形作用,一直沉迷在恨心感悟中的萧云、这才被自己身体突然来临的巨痛唤醒。

  然而随着萧云从修炼中醒转,随即却是陷入极度的狂喜之中,对那正在自己肉身之上发生的巨痛都恍然未觉一般。

  只因萧云此刻已经发现,自己胸前膻中处的中丹田已经得以开辟。这本是神道心脉轮所在之处,现在居然形成了一个类似力海真我轮的体内力量空间。其中更是有着一团拳头大小的紫红薄雾在萦绕回转,显然这就是心之力量。

  狂喜的萧云激动了好一阵,这才将肉身那不可承受的巨痛,尝试着寄托于心中新生成的心之力。随即居然发现肉身的痛苦消失了近半,自己也可以在恨意滔天中保持镇定。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恨意入骨、不显于外吧。

  兴奋若狂的萧云浑身都在战抖,然而更大的惊喜再次到来。少年再次发现,新生成的心之力居然伴生了心识,自己原本存在的灵识已是与心识融合为一体。这新生的心识探察距离,居然比以往的灵识暴增了近倍,可以覆盖自己身周二十丈之内。

  虽然这刚刚生成的心之力现在还极是孱弱,完全无法达到以此来精进修为、突破境界的目的。但这正是自己独创修行之法最好的佐证,再是孱弱的心之力只要能得以形成,说明了自己认定的修行前路便不是虚妄。

  至于以后怎样来增强这心之力,就必须继续体悟各种不同的心之妙理,弥补、完善这完全由恨而生的心之力量。然后再创出与类同的修行法诀,进行依心变规律循环运转的修炼。

  想到此处萧云顿时又有了新的念头产生,既然仙道筑基可让仙修灵识第一次产生蜕变。那么也说明了筑基丹不只是具备伐毛洗髓的功效,也应有催生刺激灵识蜕变之能。

  而心之力本就与灵识一根同源,都是魄之显化外用。自己拥有数百颗顶级的筑基丹完全闲置,为何不尝试服用筑基丹来催生心之力成长,并暂时以魔念大法来尝试壮大心之力?

  思虑及此、胆大包天的萧云也不犹豫,却是从血殿中将所有储存的顶级筑基丹尽数取出,随即将一颗筑基丹投入口中服下。

  然而这只能助练气期仙修提高筑基成功率的丹药,显然对萧云已成功变异数次的古怪肉身毫无作用,就连原本练气仙修服之能精粹灵力的功效,在萧云身上也是丝毫不显。

  不过萧云的猜测也一点不错,服用了筑基丹后,对于新生心之力的催生与壮大明显有着作用。那本是孱弱之极的心之力,在一波又一波丹药化成清气孕养下,逐渐有了茁壮成长的趋势。

  虽然这仙家丹药并不怎么适用于萧云这独创心之力的提升,其效率也显得极为的低下,几乎是达到了一个不忍目睹的程度。

  但无论其效率怎么低下,也实实在在的时刻壮大了心之力,比目前萧云尚无法诀修行的自然增长,分明是要强出无数倍。

  意识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的萧云,随即上演了一番令人膛目结舌的表现。只见此时的少年就像个疯狂的傻子,居然把一颗又一颗无数练气修士求之而不得的顶级筑基丹,如同在吃糖豆般的接连服下......

  此刻的萧云虽然在外人眼中表现得像个傻子,然而立志走出自己逆天修行路的壮志少年、又怎么可能是个白痴?

  随着一颗又一颗筑基丹被萧云不停服用,少年更是全力运转久已不曾修炼过的,尝试以魔念大法催动自己独有的心之力。

  如此一来,时间便在萧云的苦苦修行中流逝而去。直到又一月光阴飞逝,已将自身独有心之力和心识催生壮大了近五倍的少年,这才在所有筑基丹消耗殆尽后,结束了他这种从未在世间出现过的修行。

  成功验证了自己独有修行路的少年,此刻体表之外竟自然而然散逸出一种前所未见的奇特道韵。萧云经此番似是荒谬的苦修之后,已是完全脱离了仙道的桎梏,走出了一条完全属于‘人’的修行之路。

  萧云无疑具备极端、冷酷,嗜杀,但又多愁善感、情绪易变,念旧怀恩等等这些充满了矛盾性的凡人心性特质。这要走出逆天邪道修行路的少年,确实也不是天道能够认可、容许的另类修行者。

  很明显萧云并不是超然物外以求长生的虚伪修仙者,也不似那只会愚弄鼓惑凡人的死光头,更与愚蠢的唯力魔修差别得不足以道百万里计。

  而即算是同为人道之修,萧云与那些整日里把圣人云挂在口中,只知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儒门修士也绝不相同。或许这就是人的不同、思想的不同、本质的不同,也说明了有虚伪自然就有赤诚......

  成功晋升心变境界的萧云,此刻心中那万丈的豪情立时如火燎燃。少年感应着自己那坚如磐石的‘人’之心,直欲仰天长啸一声,贼老天、等着吧!终有一天我萧云要使这乾坤尽成人之世界,令这天地再换新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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