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已经好几次看过拓印出来的平面图,不多头一回见着了实物,这种感觉还是难以言表。
与其说是人面青铜鱼,倒不如说是鬼面青铜鱼。
之前在平面图上看,以为这搭配在鱼身上的人脸是一张眼中尸化的脸,现在实物摆在面前仔细看来,倒不是尸化,而是一张非常类似尸化的干瘪人脸。
类似一个七老八十的,还得了重症病患的,几近死去的老家伙的脸。
长得跟鬼似的!
当初在十三叔的密室里翻到这幅拓印,我就在想究竟意欲何为。
如今从广西金秀盘巴村这个墓葬中果真让我找到了对应的实物,想必一定不是巧合!
十三叔留下那条线索,八成就是想指引我来这儿找到这个人面青铜鱼。
至于有什么用意,我一时还想不到。
十三叔也没告诉我,反倒警告我赶紧离开,并且不能相信任何人,就跟打哑谜似的,我承认自己智商捉急了。
难道十三叔突然出现在这儿,也是为了这人面青铜鱼而来?
可问题是,他最后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
他放弃了吗?
怎么也想不通,我决定暂且把东西收好,待回到湖南或者去了杭州之后,再作打算。
至于十三叔留在金秀老卢古玩店的那张断手的照片,更是让我好生苦恼,那断手,以及断手上的那枚家族扳指,究竟跟我爷爷,以及十二年前发生的那起事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又是一个巨大的疑问。
我以为能从这次的下墓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谁知啥都没找到,反倒又多了几大疑惑。
比如胖子的身份。
又比如阿琳究竟是什么人。
好烦啊!
倒斗不应该是简单加愉快的吗?怎么到了我这儿成了一出疑问百出的悬疑大剧了呢?
真是伤脑筋。
我长叹一声,仰天躺在了床上。
不行,得马上离开这儿,我在盘巴村敲晕了那老巫师,一定会引来注意,所以五指峰下的那个盗洞也迟早会被发现。
如此一来,地下的那个墓葬被发现也是时间问题。
相关部门一定会追查下来,那我在这下盘巴村的行踪肯定就会被起疑,毕竟这小小的破村子里来了个陌生人,还是从瀑布下摔下来的,这很难不被人怀疑。
不出意外,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毕竟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天。
我得赶快离开这儿!
老太太听说我要离开,而且是马上就要动身,显得非常不解,这是个热情的老奶奶,淳朴天真,拽着我死活要让我修养好了身子骨再走。
我当然没法答应,盛情难却,但不必要的麻烦我更是不敢惹,所以只好咬着牙婉拒了老太太的好意。
从下盘巴村到金秀县城并不太远,不过都是山路,徒步挺难走,所以我算是幸运的,正好赶上有一拨村民要去县城卖山货,所以老太太把我化妆成了她的远房亲戚,让村民将我捎带出山。
我感激不尽,临走时偷偷地在房间桌上留下了一块随身玉佩。
虽然不是非常名贵的东西,但也算值钱,老太太拿去卖,余下几年应该能过得挺舒服了。
一路上很顺利,我们一大早出门,一队人五六个壮汉,外加两条狗,浩浩荡荡出山,到了傍晚时分,我们已经到了金秀城外了。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脱离了队伍,径直去了老卢古玩店。
这家伙打烊得很早,门面早锁上了。
我敲了敲门,连敲了几分钟,才有人给我开门。
是一个驼背的瘦老头儿,绿豆大的小眼珠子在我身上转了一圈,冷冷地问:“干啥?”
“找你们老板。”我说。
“老板不在,回家了,明儿再来吧。”语气依然冰冷,拒人千里之外,说完话也没看我,就要关门谢客。
我挡住门板,笑道:“我跟你们老板交情可深了,你就告诉他一声,就说金三儿找他,一准让我进。”
他狐疑地看着我,喃喃道:“昨儿刚送走一个姓金的,今儿又来一个。”
他很不情愿地将门敞开朝里一让:“进来吧,我去跟老板说一声,可别乱动店里的东西,碎了哪一个我看你都赔不起。”
“不碰不碰。”我笑着连连点头哈腰。
开什么玩笑,这满屋子的赝品和假货,我碰它们都嫌弄脏了手呢。
不一会儿,老卢这肥硕的家伙就匆匆迎出来了,身上残留一抹香水,看来正好事呢,被我给搅了。
“哟,小三爷呀,你总算是回来了,怎么样,没出啥事儿吧?”
我小声问道:“怎么,你都知道了?”
他一愣,随即便掩嘴笑道:“别说笑了,这是哪儿,金秀,方圆不过百公里,有什么能逃得过我老卢的眼睛。”
我默默点头,也对,这是他地头儿,十三叔能结识的人,自然应该是个人物。
“收成咋样?”他小声问道。
我耸耸肩:“差点留那儿了,托祖先福。”
他笑道:“我可听说了,下面弄出的动静可不小呐,前两天县里还出动了公安,省里还来了一拨文物专家,都往盘巴赶呢。”
“有这回事吗?”我故意反问,装作啥也不知道。
他拍拍我肩膀:“咱们可是自家人。”
跟我套近乎!
这嘴脸,一看就知道没按啥好心,估计就在打我兜里东西的主意,商人嘛,唯利是图,他这古玩店八成也就是个幌子,跟十三叔在杭州干的差不多,背地里估计也是帮人销赃捣腾文物的好手。
不然怎么能养得如此细皮嫩肉肥而不腻呢!
我微微一笑,故意拍拍口袋,他眼尖,自然看到我这手势,也能猜到口袋里有货,瞬间就喜笑颜开了。
我笑道:“听说昨儿我十三叔来过你这儿?”
他“嗖”地扭头狠狠瞪了那驼背老头儿一眼,训斥道:“你还愣这儿干嘛,库房的活儿都干完了吗?!”
驼背老头脸色很难看,唯唯诺诺地调头就走。
我听出来了,这老卢明面上斥责老头儿不好好工作,实际上是斥责他多嘴,将十三叔的消息漏给了我。
我淡淡一笑,道:“看来让我猜对了,说吧,十三叔跟你说啥了?”
他苦笑道:“小三爷,没骗你,那老狗这次过来真没留啥话,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打,我还来气呢,好歹多年朋友了……”
“打住打住!”我看他说得都快声泪俱下,这演技还真是杠杠的。
我拍拍裤兜:“我也不知道最近的行情,你说……一个春秋时期的紫玉宝盒会是个什么价儿?”
“春秋啊!”
老卢一惊,眼睛都放光了。
他几乎瞬间就拽住了我的胳膊,跟坨牛皮糖似的黏住了我,一脸谄媚地笑道:“那啥,老狗吧,他还真没留啥话,就是临走的时候挺奇怪的,要走了我墙上挂着那套金缕玉衣,你估计也看出来了,那是假货,哪能入得了他的眼儿呀,所以特奇怪。”
我抬头一看,嘿,那仿冒的金缕玉衣还真没在墙上了。
这还真是挺奇怪的,十三叔拿个仿冒的货干啥用啊?!
“他说干嘛用了没?”我问道。
老卢撇撇嘴说:“他说要拿到北京找人鉴定鉴定去,你说他是不是傻了?”
“没其他话了?”我继续问。
“没了。”
“真没了?”
老卢看我一眼,坚定地摇头:“真没了!”
“那好!”我笑了笑。
老卢色眯眯地盯住我的裤兜:“那小三爷,这春秋时期的货……”
我“嘿嘿”一笑,随手抓了个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照着他那脑袋就是一下,他啥声都没发出来,便瘫倒在地。
我转身出了店门。
没错,十三叔给我留了暗号,我得马上赶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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