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 质问

  兰溪没有回话,她只是沉默地看着贤妃,目光幽深。

  然而,就是这样无言但却饱含了深意的目光却让贤妃愈形的敏感,“怎么?还觉得她很是无辜?”

  “难道不无辜?”兰溪不懂,或许是因为感同身受,就像她一样,她自认对赵屿从未有过半点儿逾越暧昧之举,却偏生惹得他纠缠不休。在旁人眼里,赵屿的纠缠,不过是男子的多情风流,但换了她,却成了不检点,就是林氏也要因此恨上她。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要承担这些呢?难道她不无辜?

  “就是因为这样,才可恨!”贤妃双目因着刻骨的恨意而充血,咬牙道,“她什么都没做,却能引得男人对她趋之若鹜,而我呢?我付出了多少?却换不来那人多看我一眼?她有什么好?即便她再好,也是有夫之妇,臣下之妻,可他。却要不顾一切,哪怕背上不好的名声也要去抢去夺,将她关在宫里,便是独宠,除了名分,他什么没有给她?这个宫里,又有哪个女人不恨她?偏生,她却还不知足,要做出那般逼不得已的姿态,甚至,还要害他。”说到后来,也不知是悲还是怒,贤妃眼里的泪汩汩而下。

  兰溪没有说话,没法说,她只是看着贤妃,这个往日见总是好贵冷艳的女子泪如雨下,哭得像个孩子。

  “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宫?”兰溪眼睛里,像是同情的东西刺激到了贤妃,她一瞬间,竖起了浑身的刺,又变成了那个自称“本宫”的她。“你在可怜本宫?本宫哪里需要你可怜?”

  兰溪叹息,又哪里不需要可怜呢?“我只是明白了,我确实没有立场说谁无辜,谁不该恨。我只是觉得,你们都很可怜。你求而不得可怜,她……被迫接受,何尝不可怜?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而已。”

  话落,兰溪不再说话,扭头扶了秦妈妈的手,另一手轻扶着肚子,转身朝着贤妃安置她的侧殿缓缓踱去。

  而贤妃,在她身后,瞪大着眼,望着她的背影,发了良久的呆。

  天色擦黑时,耿熙吾才回到了靖北侯府。

  在东西两府之间相隔的胡同口下了马,他没有经府门,而是直接从侧门回了青萍居。

  身上厚重的铠甲不及换,浓浓的血腥味裹挟周身,他手抱红缨玄色头甲,大踏步从夜色中走来,浑身的杀气,恍若地狱重生的修罗,让人见了,便觉得森然可怖,可是落在檐下那人的眼里,却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移开眼去,只是贪婪地,看一眼,再看一眼,好似永远看不够一般。

  只是,这条路再长,也终有尽头,须臾间,耿熙吾终于走到了台阶下。隔着一步的距离,停下了步子,抬起头来,一双幽深若暗夜深海的眸子抬起,静静扫过以殷切目光看着他的妇人,然后,转而望向站在她身边的靖北侯,高高挑起一道眉,冷淡道,“有事?”

  那形于外的冷漠,让靖北侯皱了皱眉,更是让他身边的美妇人神情微恸。

  没有人回答他,耿熙吾也不急,目光一转,瞧见了沉默地跪在一旁的长风,皱眉道,“你跪着做什么?快些起来!”

  “回爷,都是属下办事不利,没能救出夫人,还让夫人为了救属下等,身陷危境,属下罪该万死,本该以死谢罪。可夫人尚未救回,属下不敢轻易舍了这条贱命,只得跪在此处,请求爷责罚。”话落,一个重重地头便磕了下去,以额抵地,再不抬起。

  耿熙吾目光轻闪,而后,道,“这并非你的错,你们那时若是不走,不过是枉送性命罢了,相信,那也是夫人的意思。所以,只需记得,你们的命,是夫人救回的,再不可轻言生死。至于夫人……我定当救回。到时,你得帮我,所以,现在先回去休息,可别等到时,你没了力气。”

  长风的头埋在暗影中,看不真切,他只是沉默着,良久之后,才低哑着嗓音醒了一句“是”,然后,才起身,埋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而耿熙吾却是旁若无人一般,再未看廊下那两人一眼,而是举步上了台阶,径自进了屋内。

  靖北侯皱了皱眉,刚想骂,边上的美妇人拉住他的袖子,冲他轻轻摇了摇头,他这才忍下了。两人这才随在耿熙吾身后,进了房。

  “你如今倒是长进了,回京不回府,这么大的事,也不与本侯商量,便擅做主张,带兵进宫救驾,你如今,也算得本朝的大功臣了,不知圣上打算如何赏你?”虽没有骂,但靖北侯心中憋了一口气,一开口,自然是没有好话。

  “商量?若是回府与侯爷商量,侯爷会让我进宫救驾?只怕会立时将我绑了,关起来。等你们成大事时,让我做个乱臣贼子,或者等到你们功败垂成,被阖家砍了脑袋吧?”耿熙吾心中何尝没有气,自然也是没有好话,父子俩竟是全然的针锋相对。

  靖北侯面色一沉,“你竟都知道?”有些不敢置信。

  “原本是不知道的。”耿熙吾目光一暗,眸中悠荡一丝琥珀色。忆及回京的途中,收到阿卿送出的那封密信,心急如焚往京里赶的这一路上,辗转翻覆的心绪,耿熙吾仍然觉得这几日,好似活在梦境之中,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么的不真切。

  “是你媳妇儿告诉你的?”靖北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她不过在信里提了一句,偶然发觉宫里的月嫔娘娘竟与我早逝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罢了。至于其他的……在我回京的这一路上,也足够我想得清楚透彻了。”耿熙吾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痕。

  “你既然知道……竟还进宫救驾?”靖北侯沉声质问。“你难道猜不出,你救的人是怎么对我们一家的吗?”

  “不救驾?难道要像父亲一般,打定主意谋逆,做一个乱臣贼子吗?”耿熙吾不敢置信,“父亲……我自幼,你未教过我一天,而我自记事起,祖父教我的便是忠君爱国,我心中不是无怨,可有些东西已经铭刻进了骨子里,你让我明明能救,如何不救?何况……阿卿也在那儿,我不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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