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要什么?”兰溪不解而惊异,“难道那个渴龙饮水的风水宝地,便是你想要的了?”
从前许多想不通的事,如今,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刹那间便通透了。
但就因着通透,反倒更是心惊。
她的风水堪舆是从师父那里学来的,师父懂风水,月嫔是师父的师妹,要懂也不奇怪。而能唆使圣上的人为她所用,必然是与圣上极为亲近,能左右他之人,月嫔能办到。他们起初觉得月嫔没有理由那么做,是因着笃定月嫔无子,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月嫔有儿子。可是,月嫔的儿子却并非圣上所出,兰溪突然想到月嫔生产那晚,被尽数清理了的稳婆、伺候的下人,想起靖北侯自那时起便蓄起的,遮蔽五官的胡须,想起这些年靖北侯与耿熙吾父子不亲,想起圣上对耿熙吾的种种优待……突然全身发寒。
月嫔听得她前一句,本是惊得回头看她,却见她脸色发白,似是受了大惊吓一般,眸光一闪,却是上前拉了她的手,只觉凉得似一块冰,月嫔目光一暗,拉了她在一旁椅上坐下,然后不由分说塞了杯热茶在她手里。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兰溪恍惚回过神来,抬头见着月嫔肃然的脸,她陡然忆及什么,脸色登时惊变,手便往小腹摸去。直到确定那一处,确实没什么异样,她才松了一口气,脸色也随之转缓。
月嫔将一切看在眼里,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你知道的不少,而且很聪明!但我希望,这份聪明要用对地方。我这里的事,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多想,更用不着你操心,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护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待得四郎回来了,你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你了解和猜到的一切,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能做到吗?”
兰溪似是听出了这当中的意思,圆睁着双目,半晌点不下头去。
月嫔蹙了蹙眉心,却也并不逼她,转而转了话题道,“你出来时间也不短了,再晚,漱玉宫怕是就要开宴了。”这却是下起逐客令的意思了。
兰溪心中各种思绪转过,而后,慢慢站起身来,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的脑子到现在都还处于迷糊的状态。月嫔朝外喊了一声,不一会儿,七月和芳草两个便是疾步而进,一左一右搀扶住了兰溪。
“至于你猜到的那些,要不要告诉四郎,你自己掂量吧!”临了,月嫔又轻吐了这么一句,在兰溪凤目惊抬,往她看去时,她却是轻轻摆了摆手,道,“你们去吧!顺道将我的贺礼一并带给贤妃。我方才本是去为她送礼的,恰好遇见了你们,想着她见到我怕是不喜,这么喜庆的日子里何必去讨那个没趣?便请你代劳了!”说着,便已让那唤雁儿的,捧上来了一只锦盒。
兰溪点了点头,芳草便连忙接了过来。主仆三人辞别了月嫔,这才从镜月宫出来,往漱玉宫而去。
到得漱玉宫时,漱玉宫中正是摆宴的时候,热闹不凡。这样的时候,兰溪本不想打眼,但偏有人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她,便好不欢喜地叫了起来,“呀!四嫂可回来了。方才我们还说起,四嫂真是受太后娘娘喜欢,这一去,太后娘娘便舍不得撒手了,直到这会儿才放人。”
沈燕疏似是怕旁人听不见一般,声音刻意拔高了好些,果然惹得众人的视线都朝兰溪身上聚拢了来。
兰溪却也并不慌忙,徐徐走至以一双幽深的眼盯视着兰溪的贤妃跟前,先是款款拜了一回,然后,才道,“从寿安宫中出来,途经御花园,巧遇了月嫔娘娘。盛情难却,便随她到镜月宫中坐了一坐,并受她所托,将娘娘的寿礼也一并带了来。”她今日到过镜月宫的事,瞒不过这宫里有心人的眼睛,倒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兰溪话落,她身后的芳草便已恭恭敬敬地将那锦盒捧到了贤妃跟前。
贤妃眸中似有风云变幻,却并不立马让人去接那锦盒,反倒是以一种莫名的目光凝视着兰溪片刻,这才道,“她倒是落得清闲。”而后,又瞥了一眼兰溪,道,“你与她……倒是有缘。”
兰溪低垂着头,并不搭腔,无论如何也讨好不了的人,何需去费那个工夫。
“罢了,你自去吧!”挥了挥手,贤妃总算开恩饶过了兰溪。
兰溪悄悄松了一口气,应一声“是”,便走离了贤妃身边。
晚宴尚未结束,贤妃不喜欢靖北侯世子夫人的传言便已传遍了整个宫城。贤妃对靖北侯府两位六奶奶都是和颜悦色,唯独对那世子夫人脸色一直不好,还从话语间带出了一些来,连掩饰也懒得。偏这齐王却是与靖北侯世子很是要好,世子与世子夫人又是出了名的感情好,这一团乱,怕是不好理呢!
这些传言,兰溪却是半句也未曾听到,就算是听到了,怕是的不会介意。毕竟,她可是半点儿也不介意贤妃娘娘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
宴罢,各家的女眷各自登车离宫。
耿家虽是贤妃亲眷,落在了后边,但也不好待得太晚。贤妃依依不舍,泪光涟涟地拉了耿老夫人的手,亲自将人送到了漱玉宫门外,见着耿家众人皆是上了青帷软轿,这才回转。
而兰溪,直到出了宫门,才算觉得胸口的浊气随着呼吸慢慢吐出。那重重宫墙里,真是个吃人的地方,她不过待了半日,便已觉得憋闷到无法呼吸。若是果真要关在哪里一辈子,与笼中鸟又有何异?不!是较之笼中鸟还要不如,那宫墙之内怕是这世间最藏污纳垢之地,掩藏在锦绣堆下的,是这人世间最泯灭人性的腌臜龌蹉,人算计人,人吃人!兰溪硬生生打了个冷颤,不!她绝不要过那样的生活。
宫中行,不过半日,兰溪却觉得好似度日如年一般,累得慌。发生了不少事,听了不少话,哪一场,不劳心劳力?
好在,耿老夫人也体恤大家都累了,上车前便已交代回府后,便各人自便,所以,兰溪的马车便停在了两府中间相隔的胡同口,径自回了青萍居。
待得洗漱好,躺在床上,她舒心地叹了一声,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了时,却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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