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耿熙吾前脚刚走,兰溪心烦意乱地刚坐下,秦妈妈便神色匆匆进来,到她跟前低声道,“夫人,赵六奶奶来了。”
因着耿熙凯这一回同时娶进了两位六奶奶,又是早有言不会分大小的,所以为了区分开来,便在这六奶奶之前加了各自娘家的姓氏。
兰溪目光轻闪,想着这赵氏怎么上门来了?但面上却是不显,微微笑道,“那妈妈还不快些将六弟妹请进来?”
转头,秦妈妈将赵氏领了进来,兰溪打眼往那赵氏看过去。皇亲出身,这容貌自然差不了,又因着自来受宠,即便是个庶出,可一身的气度却也不比大家小姐差上分毫。
一身喜庆的大红妆花缎绣喜鹊登梅的长身褙子裹着窈窕匀称的身段儿,衬着一张明媚的脸孔更是喜气洋洋,望之可喜,兰溪便是笑道,“本还想着这些日子六弟妹怕是忙着呢,等到过些日子空闲了,再请你来我这儿坐坐,却不想今日就得着亲近了。”
那边,赵氏已走到跟前,屈膝与兰溪见了个礼,笑盈盈站直身道,“四嫂不要怪蕴芳不请自来就好。”蕴芳便是这赵氏的闺名了。
兰溪虽不知赵蕴芳的来意,却也是一脸亲热地附和道,“六弟妹哪里的话?咱们这偌大一个侯府,但说到底咱们家这么几个人,父亲和爷们都常在外忙正事,我平日里一个人也是寂寞得很,如今两个弟妹进了门,这府里啊,也总算是热闹起来了,我呀,倒是巴不得你们常来我这院里坐坐才好。”兰溪如今已是能将一串漂亮话眼也不眨地说得极是真诚,一边说着,还一边瞄着赵蕴芳的脸色。见提到沈燕疏时,她的脸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心中不由冷笑道,这位郡王府的千金,看来果真也是个城府深的,只是,这般善于做戏,也不知她与沈燕疏,谁更技高一筹?其他的不好说,但这府里只怕是果真要热闹起来了。
赵蕴芳说是来认认门的,倒也果真不假,不过坐了一屁股,喝了一盏茶,略与兰溪说了一会话,便告辞走了。
兰溪见着她带着丫鬟,娉娉婷婷地出了二门去,脸上的笑略淡了淡,端起手边半冷的茶轻呷了一口。
边上秦妈妈却是一挑眉道,“这一位是个什么意思?她是没搞清楚状况,还是当真是个傻的?她这么上门来,只怕阖府的人都以为她是在对夫人示好呢!她就不怕她那婆婆对她不喜?”
兰溪笑了笑,捏起一块儿白切云片放进嘴里,刚一嚼,眉心便是一蹙,今日花儿做这糕点莫不是糖放多了,怎么甜得这般腻人?既然觉得不对胃口,兰溪便放下不再吃了,“妈妈觉得,她若是个傻的,昨夜可能将六爷生生地从沈燕疏的房里拽了出来,拉到自个儿的床上去?”
自然是不能。“不是蠢的,那便是极聪明的了。不过不管她打的什么主意,在侯夫人那儿,怕是都讨不了好去。”
“有沈燕疏在,她即便事事顺着,只怕在侯夫人眼里,也是哪儿哪儿都不好。”亲疏有别,即便两个都是儿媳妇,在沈氏那里可是全然不同的。何况,赵蕴芳进门,还有一丝那么胁迫的成分在,沈氏可是为了儿子,才心不甘情不愿的。
“不过这样也好,她们闹得越厉害,蹦哒得越欢实才好呢!毕竟,她们太平了,就该换我这里不太平了。最近妈妈就受累些,多看着那院里的戏吧!若是赵氏果真不敌,求到咱们头上来,适时伸伸手也没什么,但却也不能让她一直占了上风。”
秦妈妈笑得意味深长,“放心吧,夫人!老奴省得。”
夜里,又下起雨来,这一场秋雨一层凉,连着断断续续下了几日,这人人就都换上了薄夹袄。
天已是阴了好几日,时不时的,又洒下些雨来,直下得人心头都泛起了潮,心中郁郁。
这日清早,天上又飘着细雨。针线房的管事徐妈妈被叫到了青萍居的管事厅,本有些忐忑,自从这世子夫人接管了针线房和厨房已是好些日子了,却是一直都没有动作,今日特意将她寻来,难免让她心头直打鼓。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她束手站在下手,不敢抬头往上看。
却听得兰溪温软的笑声自上方传来,“徐妈妈辛苦,知道你那里正忙着,却又劳你跑这一趟。就别站着了,芳草,快给徐妈妈搬个凳子来。”
徐妈妈连忙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世子夫人快别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的本分,不敢言苦。”那边,芳草也不含糊,已是搬了个绣墩来,徐妈妈本还待推辞,转念一想,终究还是斜签着身子坐了。
兰溪又闲话了两句,在徐妈妈越发坐立难安的时候,才放缓了音调,进入了主题,“这雨一日接着一日的下,我估摸着今年的冬天怕是要来得比往年早,这冬衣得快些赶制出来才是。”
“夫人多虑了。这京城的冬天年年都一个样,咱们家的冬衣一向都是这个时候开始做的,不紧不慢到了冬月上旬,便也该做得差不离了,无论如何都能赶得上。”语调谦卑得很,但话里的意思却全不是那个意思。
这是在说她不懂呢!兰溪自然听得明白,但面上却是半点儿怒色都没有,反倒笑了开来,“这京城徐妈妈住了几十年,我却是才回来不过两个年头,自然比不得徐妈妈对这天气来得了解。但我却想着什么事都要未雨绸缪得好。所以,这冬衣还请徐妈妈加把劲儿,督促着底下的人尽早做出来的才好。”
兰溪的语调还是和软温柔得很,那与徐妈妈说话的语调可是没有半点儿吩咐的口吻,反倒是像是商量一般。
但徐妈妈脸上却全是难色,“夫人,不是老奴不愿,实在是针线房除了要赶制冬衣,还有许多其他的活计,这实在是腾不出人手来啊!而且……老奴觉得,当真没有赶工的必要啊!”
“我已是请准了侯爷,今年咱们府上的人,每人都要多做一套冬衣,即便这样,徐妈妈还是觉得没有赶制的必要么?”兰溪笑睨徐妈妈。
徐妈妈却是沉默着,垂着头,并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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