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进其实也没有犹豫多久,他当初电话给凌鸣的时候,之所以不提及白明正,也不过明哲保身,不希望牵涉下去,就此打住,对他来说,当然是最好的选项。可是林海文当面问起,加上他对林海文后来也有所了解,心里难免还是有点想法的——如果呢?
“我们那天在酒店碰见的那个人,叫张成章,是白明正座下走狗,应该是他认出了林先生,然后给白明正通风报信了。我隔天就接到了白明正的电话,让我毁约——他还不知道我们当时没签约成。至于我为什么听他的,我觉得你们到瓷都打听打听,白明正这个人心黑手辣,瓷都应该是有名的,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我给你个名字,叫童思生,你们要是问的到,就肯定清楚什么情况了。从我这边,一个是我老爹,一个是我自己,我是惹不起他,只能躲。”
看来是威逼。
林海文没再为难程进,他来之前,跟李牧宇约了一下。从程进这里离开,他就到了李牧宇那里,李牧宇的青城窑可比程老八的厂子要气派的多,一排一排的瓷工,分门别类,流水线一样过去。
李牧宇对这一切当然是不了解,他也不知道林海文跟白明正暗地里交过一次手了,所以对林海文到瓷都来办厂,还能想得到他,李牧宇是比较开心的,所以乐呵呵的,从厂子把他们请到办公室,上了一整套的青城窑精品茶具,茶叶是银针,一根一根竖起来,很漂亮。
“林先生有目标了没有?要不要我搭把手?”
林海文跟凌鸣对视一眼,有点好笑,如果他说个要字,也不知道李牧宇跟白明正,这两个瓷都的大佬,要怎么办了。不过他没计划去坑李牧宇一把,也没计划去得罪他。当然就不会这么做。
“今天来找李先生,还真是有事情需要您帮忙。”
“哦?你说你说,只要不是要我青城窑的烧造配方,什么都好谈啊。”
“呵呵呵,李先生真会开玩笑。”林海文端起一只青城窑的小盖碗,青城窑虽然带个“青”,但它并不是青瓷,而是湖蓝色的,很别致的一个颜色。在前朝的时候,这个颜色被认为不够稳重,也不够经典,所以其实不太受到上层欢迎。反而是到建国之后,在一片白色、青色、红色里头,青城窑湖蓝的颜色,一下子就给显出来了,青城窑的名气也是越来越大,它也是少有的,在新华国时期得到迅速发展的古瓷品类。
绿意盎然的银针,漂浮在湖蓝色的小盏里,很有趣味,林海文喝了两口才放下。
“我就想跟李先生打听一个人,童思生!您认识么?”
李牧宇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下,显然内心巨震,跟刚才的平静自然并不一样:“呵,林先生怎么会问起这个人?您是认识他?”
“听说过。”
“这样啊,童先生的手艺是很好的,但比较可惜,他人已经不在了,过世有两年了,也没什么过得去的传人。”
“已经不在了?是白明正动的手?”
李牧宇跳了起来,是真的跳了起来,眼珠子暴突着,一点云淡风轻都看不出来了:“林先生,您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跟我说这个想做什么?”
林海文摆摆手:“您别急,先坐。”
他把事情前前后后跟李牧宇说了一遍,包括看中了程老八的厂子,白明正出手阻拦,然后他听说了白明正的作为,才想着到李牧宇这里来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外人造谣传谣,污蔑了白明正——“在我看来,白明正虽然算不上个好东西,但似乎也没有嚣张到那个地步吧?难道是我走眼了?”
林海文说完就看着李牧宇,他对李牧宇会说还是有信心的,毕竟,瓷都大师瓷协会里头,李牧宇是敢不给白明正面子的人,在黑龙潭的表现就说明了这一点。既然如此,李牧宇至少是不会畏惧说一说情况的——唯一可虑的是,李牧宇是不是也对这种封建行会的现状很满意,他没想着要改变,只是想要取代白明正。
幸好,李牧宇不是如此。
他沉默好一会,茶水都凉了,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童思生的事情,究竟白明正有没有下手,我不知道,除了他自己和已经死掉的童思生,我看谁也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有可能的,如果童思生当时肯忍气吞声,白明正也没有丧心病狂到那个程度,不过童老头是个很硬气的人,一直想要把白明正告倒,白明正也是不厌其烦了,究竟会不会被逼急了做什么,我就不确定了——但童思生确实是突发性脑溢血过世的,这个我确认过。”
“张成章的厂子,产品里头重金属过量,你知道么?”
“……”李牧宇张了张嘴,苦笑两声:“林先生看来把瓷都都给摸清楚了。张老七的厂子,是有一次抽检,大概是铅超标吧,被白明正给压下去了,他说那反正是观赏器,也不会有人拿去泡水吃饭,过量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当时童思生的釉料风波已经影响不好了,要是再传出去铅超标,对瓷都的影响就太坏了,所以大家也就默认了……嗯,包括我。”
事情倒是一件一件被证实了。
“所以李先生,你认为白明正这个人,或者说,嗯,瓷都的大师瓷协会,是不是太脏了?”
“……反正不干净吧。”
李牧宇倒是诚实。
林海文跟凌鸣都笑了,李牧宇自己也笑了,不过是苦笑了。
“我还有个好奇的地方,白明正这么一手遮天的,李先生倒是能独善其身似乎,不知道这里面?”
“李牧光,这个人你可能不认识,他在瓷都市府做事,是我哥,我们家是兄弟两个。”
李牧光,瓷都市府的副手之一。
林海文恍然大悟,不过很快又为白明正在本地的能量感到意外了,李牧宇这么强悍的背景,在跟他竞争中,也不过保个独善其身而已,那他背后是站着谁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白明正这个人很会经营,拉帮结派的,几十年下来,瓷都这里不管是谁做主,如果不想打破重来,也都没人愿意去惹他。”李牧宇解释了一下:“这种事情,积重难返的,唉,没办法。”
“呵呵,那倒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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