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国如今一个字“穷”!
穷到什么份儿上——谁当了户部尚书,都会变成铁公鸡。想当年李意状元出身,书香门第,很有些文人风花雪月的情怀,自打当了户部尚书,瞳孔都要变成孔方兄的形状,每天都会不由自主的摸几次腰间的荷包——户部就没有过钱够用的时候!
没钱,拿什么打仗?
至于北狄,虽然号称有个大汗,王族也确实野心勃勃,可惜,他们那个所谓的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薄弱,觉得拮据的时候就集结力量抢抢邻居,真要打消耗战,几个头领互有私心,谁都不肯出力。
底下人不听话,也没办法打。
两家都只能是互相搞搞小动作,至于开战,可能性不大。
邵英背着手走来走去,衡量了半天,到底没拿定主意:“先把这个人的身份调查清楚再说,看着他,别叫人跑了!”
这是邢秋的职责,邢秋连忙应是。
出了乾清宫,封棋看了看沈栗:“听说沈公子如今是个秀才公了?”
沈栗恭敬道:“侥幸过了院试。”
封棋点点头:“本官瞧了瞧你的卷子,还算言之有物,只是激进了些。”
沈栗听了有些诧异,封棋是内阁首辅,一个阁老怎么想起来去看院试的卷子?
封棋是特意去挑沈栗的卷子看的。
作为内阁首辅,封棋要操心的事多了。国家的政策,案上的折子,皇上的奇思妙想,东宫的一团乱麻。
与他同是阁老的太子太傅钱博彦在宫门夜开案中表现的过于冷漠,如今太子对他虽然尊敬,却不再信任。
东宫里影响太子的人虽多,但最得帝国继承人亲近的,当属沈栗为首。
这年轻人也确实有能力。
按理说,这个岁数的小年轻,还在出错和积累经验的阶段,能在官场中混住了,都算俊杰。偏偏沈栗是个奇葩,做事能缜密周全到这个份儿上的青年,以封棋的阅历,也是头一次见到。
但凡沈栗插手的事,总能有个不错的结果。
作为首辅,封棋当然会注意到他。只要东宫不倒,将来这年轻人必然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院试之后,封棋得空的就时候吩咐调出沈栗的卷子来看。院试是要考策论的,既是策论,必然能体现出其人的政治观点,封棋是想衡量一下这个能影响太子的伴读到底“合不合适”,该不该任其留在太子身边。
沈栗激进了些,但年轻人嘛,气血方刚,正常,以后踏入官场见的多了,自然会稳重起来。封棋对沈栗的评价还好。
这份心思沈栗当然猜不着,好在首辅大人的态度还不错,沈栗也没当回事。秀才和首辅的距离太远,只要封棋没有敌意就好。
窝窝儿一觉起来,只觉脑袋里有人在敲,喝了份醒酒汤才清醒些。歇了会,跑去找那位侍从殿下。
这位爷正对着铜镜贴胡子,听房门响起,先伸手抽出旁边放着的弯刀。
窝窝儿连忙道:“殿下,是我!”
这人才转过头,露出一张堪称俊美的脸。
“你跑到这里做什么?可曾被别人看到?”这人皱眉道。
窝窝儿赔笑:“兀轮殿下放心,下官都安排好了,不会被人发现。”
“这是盛国人给安排的住处,难保不会有人监视。”兀轮不悦道:“到底是何事?”
“殿下,下官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您说万一被人发现您……”窝窝儿苦着脸。
“那又如何?”兀轮冷笑:“真是胆小如鼠,我一个王子,就是被人看出来,只说是开个玩笑就好,盛人软弱,他们还敢拿我怎么样?”
窝窝儿低头不语,心里腹诽,盛国人看起来长得不壮,浑身都是心眼,使起坏来谁知道能会出什么事?
兀轮叹了口气:“窝窝儿大人,你心里骂人的时候眉毛会动。”
窝窝儿连忙抬手捂住眉毛,忽然醒悟道:“殿下,你诈我!”
“所以还是在心里骂我了。”兀轮骂道:“就知道你低头的时候不服气!”
“小臣没有不服气!”窝窝儿辩解道:“小臣只是不明白殿下为何一定要杀那个沈栗,这人现下是盛国皇帝和太子眼前的红人,他老子沈淳也不是好惹的,想杀他实在不好下手!”
“你知道什么!”兀轮叹道:“我又不是傻的,自然知道下手不易。不过,小王想了又想,若能杀了这人,与我来说好处多多。”
“你也清楚,父汗的儿子太多,他老人家倚重大哥三哥,偏爱最小的倪力呼伦,剩下的儿子都不值钱。小王如今是有力没处使,想出头,自然要做出些事来。
这个沈栗三年前杀了忽明,又因为他致使李朝国大战草草收场父汗当时就颇为恼怒,听说前段时间咱们北狄的钉子们被抓住,也与他有关。要是杀了他,在父汗面前,小王也算立了一功!”
窝窝儿叹气一声:“殿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您杀了沈栗,盛国人岂能善罢甘休?便是使团也要遭殃。”
“不叫他们抓住尾巴就是了。”兀轮漫不经心的道:“父汗说如今两国都不会轻易开战,所以就算二哥忽明让人杀死了,李朝国之战该言和不还是言和?我北狄死了王子尚未怎样,盛国死个沈栗又能如何?”
窝窝儿劝不动兀轮,泄气道:“随殿下的便吧。您既然打定主意,小臣舍……舍命……”
“舍命陪君子,”兀轮笑道:“用不着舅舅舍命,我昨日打量沈栗,他虽武将之后,本身却脚底虚浮,不像是习过武的样子,只要小王有机会近身,杀他轻而易举。”
窝窝儿苦恼道:“杀他虽易,只是咱们哪有机会凑到他身边?”
“不是咱们,是我!”兀轮掂了掂手中弯刀:“听说这小子正张罗要娶妻,婚礼中乱哄哄的正好混进去下手,到时候劳烦舅舅为小王掩饰掩饰就好。”
窝窝儿叹道:“殿下小心,听说这沈栗奸诈的很,不要中了他的计。”
“再奸诈的人在娶亲之时怕也没心思想什么计策了。”兀轮笑道。
老婆要进门,沈栗头天先敲打院子里的丫鬟们:“大兄院子里有个槐叶,只是我却不喜欢挑身边的,你们年纪够了有合适的人家听凭自嫁,每人贴五十两银子的嫁妆。要是让我知道有起了小心思的立时打发出去!”
丫鬟们有爱安生过日子的,听说将来有五十两银子做嫁妆,自然高兴。也有心高想飞上枝头的自然要失望。不管怎么说,沈栗既然把话撂下,打算学槐叶爬床的还是要收敛收敛。
颜氏天没亮就把儿子折腾起来,自己一个农户出身的小妾,如今稳稳当当做了礼贤侯的庶妻,有儿有女——虽然儿子名义上已经不是自己的——如今儿子出息,又要娶尚书大人家的嫡姑娘,颜姨娘自觉还是有福的。
沈栗纠结地在颜姨娘的“压迫”下任由喜婆把自己打扮成红衣白面的样板新郎,只求饶道:“大娘下手轻些,脂粉不要太厚,便是厚些,也务求不要掉渣。”
喜婆胡乱应道:“新人放心,保管把你打扮成潘……潘安在世!”
颜氏道:“听喜婆婆的。青藕,快请喜婆婆喜钱!”
李雁璇这边也是天不亮就开始准备,她的嫁衣是一针一线亲手绣的,杨氏赞道:“满景阳的官宦女儿家也挑不出比我雁璇更巧的了,便宜了沈家的小子。”
待亲戚姐妹添了妆,香栀一头冲进来:“到了到了,新姑爷到了。”扶起李雁璇七手八脚又整理妆容。
姑娘们纷纷跑到绣楼前看李家家眷们“打新郎”。
李家丫头们的“棒法”沈栗在头一次逛花园时就领教过,哪里还敢招架第二次,扯着伴郎郁辰道:“辰兄身手出众,今日为兄弟应应急,来日与辰兄一起发财啊。”
伸手一推,道:“新郎来了!”郁辰一个踉跄,顿时包着红绸的棒子雨点般下来。
新郎与伴郎都是一团红,众人也不是全见过新姑爷的样子,况且沈栗今天又被喜婆刷了一层白漆,见有人叫新郎来了,顿时莺莺燕燕一拥而上,口中叫道:“新姑爷吃一记杀威棒,日后不敢慢待娘子!”
沈栗!沈狐狸!我……
郁辰欲哭无泪,我这伴郎原来是挨打用的。
众人兴高采烈打了半天,才听见有人道:“打错了,新郎已接了新娘!”
拎起郁辰一看,果然不是沈栗!
娘子们恼怒道:“亲家如此吝啬,竟不散喜钱,偷偷溜入,姐妹们,再打!”
“……”
郁辰脱身时,帽子都没了。腰上荷包、扇子、玉佩、香囊均不见!再看到沈栗时两眼发红。
沈栗忙道:“早派了竹衣和多米去撒喜钱,只是人太多挤不过去,因此晚了些,辰兄原谅则个,改日十里杏花吃酒!”
郁辰瞪着沈栗,半晌泄气道:“今日是你好日子,某不与你计较!改日定要还你一顿杀威棒。”
霍霜凑上来笑道:“谦礼奸猾似鬼,辰兄想遂愿只怕不易,谦礼,你不能只与辰兄喝酒,来来来,满上,今日一醉方休。”
沈栗微笑道:“姐夫自醉去,愚弟今日却不能奉陪了。”
“哈哈哈!”郁辰指着霍霜愕然的脸喷笑。
霍霜苦笑道:“啊也,忘了谦礼的厚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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