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哭道:“你爹杀了我们老爷,可怜我们老爷……”
身后一众也跟着哭起来。围观的人见他们哭得热闹,也议论纷纷。
“等等,谁说家父杀人了?”沈栗打断道。
那人道:“还用谁说!你爹现在被压在大理寺……”
“再等等”沈栗又打断道:“家父是进了大理寺,可那也只能说家父有杀人的嫌疑,嫌疑你懂吗?三司尚未会审,家父也未定罪,连审案的官员都不敢说一定是家父,你们怎么就一口咬定是家父杀了黄大人?你们是觉得朝廷上的众位大人都不如你们能明察秋毫,还是你们本来就知道家父是被人陷害的,如今为虎作伥,故意来吵闹!”
那人指着沈栗,怒道:“强词夺理,不近人情,不近人情……”
沈栗冷笑道:“我近不近人情且不由你来评判!反正又不与你们黄家做人情。”
又厉声赌咒道:“若家父果真杀了黄大人,叫我沈氏从此断子绝孙!如若不是……”
沈栗看向黄府众人:“如若不是家父杀人,你们如此信誓旦旦,上门吵闹,可敢同样发个断子绝孙的誓言来么?”
黄府众人僵住,他们听说大理寺抓了沈淳,合计了一番,就决定上沈府大闹,博取同情。他们哪里知道黄承望究竟是谁杀的!古人重信,畏鬼神,如今要他们发个断子绝孙的重誓,嗯,还真是有些为难。
围观人等见黄府众人迟疑,也不似方才那样一味指责沈家,纷纷猜测案情另有蹊跷。
沈栗冷笑道:“看来你们是打着不论是非先闹一场以求先机的主意,可惜了,我礼贤侯府行的正、坐的端,不吃这套!”
黄府众人愈加尴尬。
此时有人插言道:“沈贤侄,想来黄府骤失亲人,悲痛欲绝,进退间行止失当,也是有的。”
沈栗转头看去,见来人竟是何泽。
何泽接着道:“黄府毕竟是苦主,贤侄大人大量,何必如此不依不饶呢?”
沈栗道:“可惜,他们却不是我们沈家的苦主。我自是不如世叔量大,说句不当的话,日后若是沈家有什么不虞,也披麻戴孝哭上何府,想来何世叔一定会原谅我们悲痛欲绝,行止失当了?”
何泽觉得每逢碰见沈栗,他世家子弟的风度就有些维持不住。叹道:“在下只是觉得贤侄不当与他们计较,建议而已,贤侄不听也就罢了。”
沈栗点头道:“不好意思,世叔,小子确实不听的。”
何泽愕然。
沈栗微笑道:“小子记得何世叔回府似乎不走这条路,今日怎么到我府门前?难道世叔是听说黄家人来此大闹,故而特意来看热闹的吗?”
何泽还真是。他听说礼贤侯府门前被人哭丧,特意让轿夫拐了个弯,沈栗几人未回来前,已是“欣赏”了好一会儿了。
只是被沈栗如此直言相问,何泽却是绝不能承认的。他刚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听沈栗大声道:“噢,小子知道了,世叔终于想通了,要接三婶娘回去吗?”
何泽一惊,道:“贤侄说笑了,舍妹如今正在为令叔守寡,在下怎会……”
“欸,”沈栗阴森森道:“世叔忘了吗?因为三婶娘一再谋害家兄,我家已数次与贵府商议,要贵府接她回去,听凭另嫁。”
什么!守寡的三夫人屡次谋害侯府世子?这可真是大八卦,今个儿这热闹看得真值!围观人等轰的一声,议论的愈加兴奋。
“你!”何泽惊交加。沈、何二府互有把柄,早已默认不提有关沈涵之死的事。再说,这些明明都是不可为外人道也的家丑,沈栗他怎么就敢如此坦坦荡荡地当众说出来?
沈栗皮笑肉不笑地接着道:“何世叔想必还不知道,就在今天,三婶娘还把家兄气得吐血,算是我们沈家恳求何世叔,快把三婶娘接回贵府去吧。”
“你,你……”何泽指着沈栗,半晌方才恍然大悟:之前两府算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可如今沈淳下狱,何泽再来挑衅,沈府指不定就要破罐破摔,彻底撕破脸皮。
想到这儿,何泽不敢再争论下去,索性一甩袖子,掩饰道:“念你年纪小,在下不与你计较,且看你张狂到几时!哼!”
何泽匆匆而去,剩下黄府众人愈加尴尬,哭是哭不下去了,方鹤、沈毅上前又劝慰了几句,众人便顺着台阶下来,收拾收拾悄声走了。围观的见没有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
沈栗几人方进了府。
府门内早有家人等着,引了几人先去了何云堂,田氏、王氏几人都在。
见沈栗进来,田氏招手叫他进前,握着他的手道:“好孩子,幸好你回来了,叫黄家人再哭下去,我们家的名声都要坏了。”
沈栗道:“这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便是黄家不来闹,他们也不会说我们家的好话,只是不在我们家门前罢了。如今重要的是洗刷父亲的罪名,到时流言自散,黄家也不敢来撒野。”
田氏点头道:“正是如此,你父亲在家时,谁敢如此,如今不过是看我们家无人出头罢了。”
李氏接到:“此去大理寺,可见到你父亲了。他如今怎样,可提到姚府中事?”
沈栗答道:“父亲昨夜被人下了麻药,整夜迷迷糊糊的,并不清楚命案如何发生,只说出一个婢女的名字叫做槐叶,此女不在今日指证父亲的人中,如今已经派人寻找。”
田氏见沈栗等人此行并无太大收获,不禁失望道:“这可如何是好,不想我沈家有此大难。”
众人纷纷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却也无法可想。
沈栗担心颜氏,拐弯抹角道:“不知大兄如今怎样了?”
李氏道:“如今服了药,已好转不少,只是还在为侯爷担心。何氏可恨!多亏你姨娘去得早,叫人将她拽出来。”
沈栗叹道:“父亲出事的消息传来,我们都在此商量对策,谁想到三婶娘怎么会趁机跑到延龄院,若不是姨娘来晚一步,半路遇见报信的丫鬟,还不知何氏在延龄院做出什么事呢。可见大兄福泽深厚,逢凶化吉。”
李氏后怕道:“何氏怀里揣着剪刀呢!亏得丫鬟们拦着没让她近身。你姨娘因在花园里伺弄花草,来晚一步,恰巧先去了延龄院,方才解了危局。”
沈栗怕李氏疑神疑鬼,怀疑到颜氏身上来,如今听见李氏道颜氏并无疑踪,方才放下心来。
却听李氏向田氏道:“母亲,何氏屡次加害我儿,这可如何是好?”却连声“弟妹”也不肯叫了。
田氏面无表情道:“这何氏无论如何不能留在咱们家了。”
转头向王氏问道:“你的意思呢?”
礼法上田氏才是正经婆婆,只是沈涵乃王氏之子,田氏还是要询问一下王氏的意思。
王氏恨道:“不是娶了这个搅家精,涵儿也不会死,我真恨不得叫她也死了!看在何家的份儿上,留她条性命,不想此女越发阴毒了。姐姐要把她休回家去,不必问我!”
田氏点头道:“如今是谁把她放出来还没查清,待事情明了,就赶她出去吧。”
沈栗却不甚关心,何氏名下还有一子沈枞,况且沈淳还在牢里,一时半会还轮不到处置此事。
至傍晚,沈凌也回到府中。只是他也无甚收获。只打听出来指认沈淳杀人的奴仆姚柳,是姚府的花匠,说是半夜去如厕时偷偷看见沈淳仗剑杀人。
沈府众人一筹莫展,如今案情尚不明确,更别提如何辩解,若如此浑浑噩噩地过堂,又有何洗脱罪名的机会。
只是众人别无他法,只好命人紧盯姚府,查访花匠姚柳家中是否有什么异常或得了什么好处,出手比平时阔绰。又加紧寻找“槐叶”。急切之间,又查得出什么!
至第三日,沈沃方才匆匆赶回府。只是今天,也是三司会审开堂的日子。
此案乃是官杀官,一经传出,顿时轰动了景阳。若不是官衙不许不相干的人等围观,只怕大堂都要被看热闹的挤垮。就是这样,大理寺外照样人山人海,都等着断案的结果。
因事关礼贤侯,皇帝也移驾大理寺,在堂后端了杯茶,听三司审案。
此时沈淳已被押至堂前,他的爵位还未被夺,倒捞了个凳子坐。
大理寺卿孙理先道:“沈侯,黄府告你因记恨给事中黄承望于朝上参你,故此在姚府醉酒后气盛杀人,你可认罪?”
沈淳摇头道:“本侯不认。朝上参我的多了,我一个个去记恨,还真是忙不过来。”
督察院左都御史狄嘉问道:“沈侯,黄承望死时你人在哪里。”
沈淳道:“本侯酒中不知被何人下了麻药,当时睡得正香,要我杀人却是不能的。”
孙理道:“可有人能证明你当时中了麻药?”
沈淳冷笑道:“无人。若是有这么个人,当属京卫指挥使司姚宏茂姚镇抚。”
刑部尚书耿雅言道:“姚镇抚可在?”
姚宏茂在堂下拱手道:“下官在。”
耿雅言问道:“姚镇抚,沈侯言说当夜中了麻药,你可知情。”
姚宏茂低头道:“当夜下官送沈侯前去歇息,却是并未发现沈侯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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