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真是抱歉了,我当时不知道是你,都是我不对!”
出了客栈的路上,宋子文一直在对过来叫醒自己的秦枫师兄道歉。一路上,六个人的潭州书院队伍,气氛一直很尴尬。
而此刻秦枫,他的心情是复杂的,看着面前看似诚恳的宋子文,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大方了原谅了?他心情不好;要是不原谅,萧准先生觉得他心胸不够宽广,要是因为这个引来了一番苛责,那他心情就更不好了。
萧准老先生没有说话,平静的走在最前边。其他四个一脸侥幸,还好自己不是最早起来的,不用去叫宋子文。
秦枫摸了摸额头的伤,这是在刚才去房间叫醒宋子文的时候留下的光荣痕迹,巨大的一个青包,把自己的形象全部毁了。
关键是,这还不能用布包上,上面还有白色的金疮药沫,走在大街上回头率巨高,煞是显眼。
据宋子文自己说的,他家的这种金疮药,抹在上面好的巨快,但就是不能用布包着,只有这样露出来,才不会因为药性太大,出现差错。
“你家金疮药里面放了砒*霜吧,还药性大包上不好挥发?”
秦枫一脸的无奈,此刻他是一句道歉都听不进去,内心深处已然开始咆哮了。
此时,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他的心情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跟你翻脸了!
总之,他也是悲痛交加,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师弟床前有个巨大的花瓶,在他敲开房门的一瞬间,就被准确的击中头部。
当时,店小儿闻声寻来,看见了破碎的花瓶,完全无视了他额头肉眼可见的肿起,拉着他的袖子一个劲的要赔钱。
要不是自己修养好,加上额头的痛楚,真的当时反手就给那个店小二两巴掌。
“算了算了!”秦枫悲伤的捂着脸,挥挥手表示不要在意这些事情了。
五名学子跟在萧准老先生的后面,不知道这位到底想干什么,走走停停的,不时还要停下来,问一下路边摊主的货物,也不买,就是像唠唠嗑一样的询问一下,说完话就走,脸上带着微笑。弄得摊主们好一阵无语,连带着看着他们五个人的目光都是带着鄙视。
六个人亦步亦趋,总于是走过了丝织坊、商业街市,来到了专门卖吃食的地方。、
此时,还不过是早上,酒楼饭店还没有开门。但贩卖吃食的小摊和脚店门前,已经坐满了来往的行人。
行商、农夫、官差、江湖人士围坐在一起,等待着吃食的端上来,不是还有些不认识的,讲述着自己前些日子听来的离奇事件,或是亲身的经历,尽管不少都是在夸大其词,也有些刚刚说出来,就被旁人拆穿,但那些人也不恼,嘻嘻哈哈的就过去了,就着端上桌来的海碗一通猛吸。
萧准老先生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说道:“或许,也就在这种时候,才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悬殊吧!”
说着,他径直找到一家还有空座的地方,安稳的坐下。
后面的五名弟子见他尽然会在这种摊位前面,准备吃食,也是玩玩没想到。但到底是自己的老师,就算是坐在地上,自己也得陪着。
宋子文皱皱眉头,他从来都不会在这种小摊上吃东西的,他觉得,这种肮脏的地方,怎能是自己这种有身份的人坐的,但见萧准老先生都已经笑着询问店家有什么吃食了,自己说什么也没用。
无奈,他只有跟上去,但打定主意,这种地方他宁肯饿着,也不吃上一口。
他们一行六个人,但今天他们四个都起床迟了,没有学习早课,最后也只能以一桌坐不下为由,前行拆成两桌。
好好的出来吃个早饭,要是还和先生坐在一起,那只能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要是先生一下子想要训你几句,你就得老老实实地听着,其他人挨训,你也得老老实实的听着,那这顿饭还要不要吃了?
萧准老先生见他们四个自己围了一桌,只留下一个秦枫坐在一旁侍奉自己,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
他为人方正,也不愿意去点破,问了店家这里的一些吃食,就简单的点了一份小米粥,一份酱菜,再加上一个炊饼。
吃饭的时候,他也没心思训徒弟,“食不言寝不语”是先圣留下的道德标准,作为一个正统的儒家弟子,这些都是应该去学习的。
倒是周围一些人的志怪谈论,引起了他的兴趣。
“喂,你们知道吗,前两天在城郊的密林里面,发现了一大堆尸体,那个惨哦。”一桌上有个人农夫打扮的人,见同桌的行商谈论的东西唬住了大伙,也想在众人面前露一把。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他,异口同声的问道:“哦?没听说过,怎么回事?都说说。”
那农夫好像觉得自己的身份一下子变得高了不少,挺直了腰杆子说道:“我们村,有人进林子打猎,发现在那片密林之中,死了不少人啊,个个都是衣不蔽体,身上好多的窟窿眼,那血……得溅的有五尺高,树叶上、树干上全是血呼啦达的一片,那地上啊,都被血染红了……”
仿佛是亲眼看见了一般,那农夫满脸红光的描述着场景,双手还止不住的比划着:“后来,我们村的那几个,直接都吓傻了,尿着裤子跑回了村子,至今还是说什么都不敢再进那片密林子里面。”
说着,还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大概想说连潭州都变成了这样,这世道越来越难活命了。
萧准老先生听到后,也不说话,一脸不喜的吃着炊饼。
他一个儒家弟子,最是接受不了这种屠杀一般的事情了,更何况死的人都衣不蔽体,看样子还是被人抢光了身上所有的东西。
什么时候,这潭州境内都会发生这种事情了,不说是岳麓书院控制的长沙城,就算是边远的小村落,只要在潭州地界,就可以说是与世无争,在这里过了二十多年的治学生涯,何曾听闻这种骇人之事发生?
不行,等到了岳麓书院,一定要好好问问张方平是怎么管事的。
邻桌的宋子文他们四个也听到了,其他三个学子打给也没听说过这样的血案,连点上来的吃食也没心思动上一口了。
宋子文一脸的不屑,似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一丝可以惊讶的地方。出生于武林世家的他,见到过的、听到过的灭门、灭派的惨案不知凡几,有可能一个在城里颇有势力的组织,第二天就被光明正大的血洗了。
这些无知的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出来,听见了简直污他的耳朵。
这时候,边上又传出来了别的声音……
“店家,给我打上十碗小米粥,在来三十个馒头,对了,你这黄金红豆酥还剩多少我看看……也没多少了,一起卖给我行不?”
“什么,送上什么府上?我就在这吃……对,没听错,就我一个人!”
少年人声音的清朗,在这些人之中尤为的突出,而谈话的内容,更是让不少人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侧目过去,不为其他,光是那叫的饭食量,就足以吸引别人的目光。
真的假的?究竟又来了多少人,才能吃下这么多的东西啊。
还是哪家的公子哥,大清早找乐子吗?
而然,现实的情况,真的是让人万万没想到。
真的是一个人?
还是个看起来身材瘦小的少年?
不要看玩笑了,不少人脸上都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尤其是摊主,更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少年在拿他开玩笑。
“喂喂喂,大叔,你看我是什么表情啊?”
少年明显很不满的看着摊主,一副我可没时间开玩笑的表情。
“我可是快要饿死了,要是没吃到东西,就这样饿死在你的摊位前,你负责啊!”少年带着一丝的不满与尴尬,说道,“再说了,又不差你钱,尽管上就是了。”
说着,直接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磕在小摊上。
然后,他将目光伸向后面的桌位上,似乎在寻找着空位。
“好好好,小客官你先找位子坐下,东西一会儿就上来。”
见到了钱,摊主也不管人家叫那么多干什么了,人家爱这样吃,自己也管不了啊!
少年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萧准老先生面前说道:“那个,老先生,这里没什么位置了,可以拼个桌吗?”
老人抬头,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少年人年岁不大,但眼神中带着的深邃,有不像是一个少不经事的样子。一身小厮的打扮,照道理说,看见他这样经年的鸿儒,不是紧张到不敢上前搭话,就是仗着背后有势力,目中无人的狂傲。
但好像,这两种都没有在这个少年身上体现,就像是遇到了一个老前辈一样,仅仅上前来搭个话罢了。
萧准老先生不大不小的开个玩笑说道:“这里也就老夫坐着的地方有空位了,不嫌弃我们占了桌子,妨碍到你敞开肚量吃东西,就拼个坐吧!”
有门!
少年眼中一亮,好像丝毫没有在意老人的玩笑,大刺刺的就坐下,等待着食物端上来。
嘴上,还嬉笑道:“老先生见谅啊,小子一个武林中人,平常吃的就比别人多,现在个半大小子,饭量说出来也是吓人,倒是老先生一看就是个经学大儒,不嫌弃我是个粗鄙之人,还与之同坐,我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少年嬉笑中说出了自己的尴尬,这份洒脱的劲头,倒也真有些武林人士的风范。
萧准老先生觉得更有趣了,这样一个少年,语气里不卑不亢,既有着武林人的不拘小节,有带着些许文人的风雅文采。气质这种东西,不是时间的积累,是没有人能学到的,这个少年,感觉不像他身上的那套小厮衣服一样普通。
又与之交流的几句,越发的感觉不平凡,这少年虽然没什么经学功底,但不经意间说出来的那些微言大义,又不似一个一窍不通的粗人,有时候语言中带着的些许奇怪之言,细细思之,又意味深厚,当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当然,更让人琢磨不透的,还有这少年的胃口。
店家送上来的食物,就没有断过,但桌上的空盘子,却在已惊人的速度减少。而这个少年,却还能腾出嘴来,与他谈笑风生。
说是食不言寝不语,但萧准老先生还是禁不住好奇,几次三番的与之交谈。
坐在一旁的秦枫已经忍不住了,他不止一次的侧目向少年的肚子看过去,内心中不断地揣测,这少年的肚子里,难道是个无底洞?
太能吃了吧,刚才店家哪里点的食物,已经完全被吃光了,追加了一次,店家说什么也不肯卖了,剩下的还要留给平日里的街坊老客,再这么吃下去,那点东西也不够这少年垫底的。
没法子,旁边的阳春面摊,也加入了送餐的行列。
直到阳春面的空碗,垒起来需要抬头才看得到碗尖了,那少年才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萧准老先生看着自己碗中的小半碗米粥,还要手里的半个炊饼,再也没有吃下去的欲望了。
无他,这少年人真的是恐怖,他光是用看的,就觉得自己胃中鼓胀。平日里在同辈中引以为傲的胃口,也难以承受这样的场景。
“老先生,为什么不吃啊。”少年放下碗,见老先生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食物再也没有动过,疑惑道:“这家的小米粥味道不错的,凉了就没滋味了。”
萧准老先生尴尬的说道:“老了,胃口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吃不下了。”
一旁的秦枫一点都想和这少年一起归结到年轻人中。
先生,换成我我也吃不下啊,我手里的炊饼也是从刚才开始就下不了口,不要把我也归结到怪物里面好吗。
少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环顾了一下四周。
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呆滞的望着他,目光在桌子上的空碗里停留许久,有收回来看看自己手中、面前的食物,无奈的咽了口唾沫,有的人好像还被撑的翻白眼了……
无他,他们也觉得吃不下啊!
这少年当真是个怪物吗?
这时,一个相当不和谐的声音从旁边的一桌传过来。
宋子文见这少年,不喜的嘲讽道:“哼,难看的吃相,就像是猪在拱食一样,是个人都没胃口了,还要意思问别人!”
旁边的三位师兄弟都在阻止他出口伤人,但三个文弱书生,又怎能抵得上他这个江湖弟子的强势。
那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牙签,掏着牙缝里并不存在的残渣说道:“猪拱食?谁吃饭用脚的?我一定要看个稀奇,倒是兄台这句话让我有所感悟啊——这畜生里面,都是存在着弱肉强食的,吃得多,就代表实力强,有更多活下去的可能;倒是那些一口狗屎都吃不到的,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仿佛天生嘲讽能力发动,少年这一句反唇相讥相当的犀利,仇恨值瞬间飙到了最高点。
萧准老先生心中暗道不好,高声对宋子文喊道:“子文,不要冲动!”
晚了!
宋子文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在了少年人的后边,怒吼一声,一掌就向着少年的天灵盖拍下来。
“无名小辈,安敢欺我!”
声音未到,掌风先到了。
巨大的罡风裹挟的掌力,眼看着就要落到少年人的天灵盖上。
那种声势滔天的掌法,仿佛就是最外面的罡风,都能削掉少年的天灵盖一样。
然而,少年并没有闪躲,不似反应不过过来。倒像是,丝毫没有在意这一掌的样子。
只见他的右脚忽然的抬起,本来还在桌子下面的腿,不知何时就已经翘过头顶了。
不偏不倚,刚好和宋子文的腿对上。
“什么无名小卒?”少年面色不变,拿起茶杯来轻轻嘬了口淡茶,说道,“记好了,小爷我的名字叫唐方!”
说着,左手的手肘向后面猛击过去,宋子文眼神一凝,收手护住腹前。
猛地一声闷响,看样子是防御住了,但巨大的力道,还是将他震退了五六步。
好厉害,是个高手!
宋子文调顺了气血,郑重的看着眼前还悠哉悠哉的唐方。
没想到,随便说个话,出手教训个人,就是这样难以对付的角色。那一身的小厮衣服迷惑性太强了——难道这长沙城中,小厮都这么厉害了?
苍天你是在逗我笑吧!
而坐在那里喝茶消食的唐方,再一次引起的大家的注意。
很一般嘛!
唐方侧过头去,给出了这样一个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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