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秋澜坐了过去,给杨凌沏了一壶茶,清然一笑:“表哥就在京城,却一次都没来看我,怎么会好?”
杨嫒以前教育夜秋澜,时间很紧迫,难得出门的日子,就是与杨家的人用各种隐蔽的办法见面。
对于几个表哥,夜秋澜都认识,相处也非常不错。
但是论了解,就差得很远了,相处时间太短,无从了解。
可对于杨凌,有前世的经历,夜秋澜可以说是了解的。
夜秋澜眼神利索,看出杨凌比起六年之后,多了一分锐气,少了一分消沉。
前世她见到的杨凌,已经带着几分阴鸷了,压抑得太久,负面情绪生得多,脾气也有些古怪,可对她这个表妹依旧是全心全意的好。
即使……有那么多恨铁不成钢的事情发生,也舍不得说她一句,最后更是明知道去送死,也没有怨言。
夜秋澜眨了眨眼,感觉有些水泽,从净尘寺拿到令牌后,她想了很多。
前世她和杨凌的最后一次见面,因为乞丐的九年经历,一直有些寡言的杨凌竟然反常的说了很多事情,甚至跟她拉了拉家常。
那个时候,她是开心的,完全没有注意到杨凌隐藏的神情。
现在她却明白,杨凌肯定知道云沐风的计划,也很清楚,自己回不来了。
思及此,夜秋澜居然没忍住,豆大的泪珠不欺然就滚了下来,滴落在唇上,晕开了一股咸味。
她真的好蠢,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憎恨过自己前世的有眼无珠,一叶障目。
她一直说她渴求亲情,一次一次的对侯府手下留情,退让再三,最后理直气壮的说他们铁石心肠,对她无情。
可是,明明有一个对她付出所有的亲人,她却很少关心,很少了解。
她可以自问对得起侯府的每一个人,却不敢去想,自己有多对不起这位仅存的表哥。
刚想说什么的杨凌,突然看到夜秋澜的眼泪,整个人犹如被点穴一般,傻了。
直到夜秋澜哭得不能自已,伤心得咬上了自己手背,杨凌才一个激灵,连忙将夜秋澜的手扯了下来,伸出自己的手代替了去:“别哭别哭,别咬自己,是表哥不好……”
语无伦次,杨凌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他何尝不想去看望夜秋澜,可是他不能啊!没想到,夜秋澜会为此哭得这么伤心,简直有种肝肠寸断的错觉。
从小到大见过几次面,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杨凌对夜秋澜的印象都不算深,更加别说什么感情了。
可是看到夜秋澜竟然哭成这样,杨凌顿时有些自责,他以为的感情不深,实际上在夜秋澜心里,竟然占了这么大的份量么?
杨凌虽然觉得有些怪异,却没有多想,毕竟有些事情,都是他在自以为是。
恐怕杨凌想破了脑袋,都不会知道夜秋澜会如此不能自已的理由,根本就不会是这种见不见的小事儿……
被杨凌这会儿的手无足措驱散了伤感,夜秋澜破涕而笑,恶狠狠的咬了杨凌手背一把,却没舍得多用力:“你多久没洗过了,脏死了还让我咬。”
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夜秋澜心里轻松多了。
前世今生,不管遇到了什么,夜秋澜都很少哭的,这跟刚毅的母亲教育有关。
可是刚才,回忆太过残忍,夜秋澜真有点受不住陡然发现的真相,哭一场发泄一番,也算解脱一分。
见夜秋澜不哭了,杨凌松了口气,嬉笑着说道:“谁说的?我来之前,从头到脚都洗过了,还放了花瓣,香着呢!”
夜秋澜哑然,错愕了一下后,看着这样的杨凌却笑了。
这样的杨凌,是夜秋澜不熟悉的,还有锐气,还有潇洒,甚至还有一点欢脱,跟六年后真的大不一样。
或许他潜意识的在找机会复起,六年之后只怕是已经绝望到自暴自弃了,才会性格大变。
被夜秋澜盯得有些发毛,杨凌检查了一下自己:“哪里不对?这衣服还是我新买的。”
夜秋澜眼睛还有些湿润,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表哥这样挺好的。”
挫折,经历,沉稳都有了,唯独没有前世的负面情绪,这能不好?
晃神想起被迫重生的经历,夜秋澜忍不住再次感谢一下那巫女,今生若有缘再见,她一定好好谢谢。
杨凌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以为她说自己现在跟刚开始的乞丐形象一比:“是吗?”
两人就此说了很多事情,侯府的,杨家的,还有皇家的,没有什么规律,随意的聊着。
等点菜的念夏回来,摆了一桌子好菜,杨凌忍不住有些唏嘘:“其实我一直在找杨家的令牌,没想到在姑姑那里,不过,当年抄家乱糟糟的,的确在姑姑手里最安全。”
夜秋澜心一沉,杨凌一直在找?那六年后肯定绝望,要不然前世不会她三番四请都无法说服,最后不得不激将。
“不过,看表哥这样,日常生活应该不缺银子。”杨凌身上的这套衣服,对普通人来说还是挺贵的,原本还以为他连饭都吃不起了,看来并非如此。
“狡兔还有三窟,爷爷对当今圣上很了解,早就有所准备了,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是那样惨烈的结局。”杨凌脸色不好,对于再进入官场,其实是犹豫的。
杨家的遭遇历历在目,爷爷的话犹在耳畔,他这样,岂不是违背了爷爷的遗愿?
而且,皇帝已经为杨家平反,他似乎没有必要一直坚持。
“表哥,外祖父只是希望你能自己选择自己的路,好好的活下去,延续杨家的香火,并不是不让人再进入官场,这些,平日里外祖父的话不都是很明显?”夜秋澜安慰的说道。
前世的最后一次见面,杨凌告诉她的,那时她还笑着说,等杨凌回来,替他好好相看一位表嫂。
杨凌本身还有些纠结,闻言却释然了:“爷爷平日里是什么样的,真难为你还记得。”
“所以说,外祖父应该早料到杨家的下场了吧!只是希望无论什么情况,杨家能有人活下去。”夜秋澜深以为然,否则,那令牌怎么会出现在她嫁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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