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江,江水奔腾,东流入海。夜色已晚,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青灯如豆,白衣胜雪,黑发如瀑。
一盏灯,一杯酒,扁舟小船舱里诸葛自斟自饮,面前放着一个小巧别致的蚌壳。蚌壳呈淡蓝色,就像是清朗的天色下的海水,一眼就能看到底,晶莹剔透,漂亮的让人爱不释手。
幽蓝的光亮着,细小而微的蜃影不断变化,光芒不并不如强烈,看到酣处,便举杯痛饮,说不出的潇洒自在。
正是天机府的供奉诸葛老花,前几曰在西山看了步离之后,不知所踪,此刻却泛舟澜沧江独饮。
看着面前的蜃影,光影映在诸葛的脸上,变幻不定。诸葛像是看的入了神,两根手指举着杯子久久没有动。
“既然来了,下来共饮一杯,如何?”诸葛忽然说道。
一道黑影出现在船头,像是回家一样,随手掀开门帘,来到船舱里。就像是夜色蔓延进来一块似的,悄无声息。
“请坐。”诸葛微微一笑,说道。身后那人一身阴魅鬼气,诸葛仿佛毫无觉察。像是老友重逢一样,清淡之中透着一股子亲切。
“你趁我不在,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很不高兴。”黑色人影“飘”到诸葛对面,阴惨惨的说道。
诸葛一笑,道:“胡先生这么多年的心血,我既然知道了自然要去看一看,到底是何等的年少英才。如今一看,果然不枉费胡先生这么多年的呕心沥血,的确是一等一的少年豪杰。有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如此。”
“就为了看一眼?凭空造出一片虚无空间,手笔真是够大的,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经不起你的话。步离那条小狗,也经不住。”胡武的背影随着青灯灯影摇晃,忽大忽小,竟似有大能劈开人世间和九幽黄泉的通道,地底恶鬼出现在人世一般。
“胡先生莫要生气,我天机府也不小气,既然天道宗占了先机,我天机府自然不会甘心人后。”诸葛面色不改,那一抹微笑稳定而温和,“既然有了得罪,也拿出了足够的诚意。虚空里有一个三阶的傀儡机关,你那娃娃要真是传言中的那人,打碎傀儡后,你需要的那页纸就在里面。”
“我要,自然会去取。没事献殷勤,非歼即盗。”胡武阴沉说道。
“已经取过三次了,哪一次不都是不行?被你盯上,感觉很不好,府主说这一次就当是跟胡先生讨个人情,曰后要是有什么好处,别忘了分我们一杯羹也就是了。”诸葛慢悠悠的说道,说完,擎在半空的酒杯一饮而尽,伸手合上蜃影。
胡武的位置刚刚要移动到能看见蜃影里面发生什么的角度,诸葛却先一步合上了蜃影,动作却显得并不冒失,而只是一个无心之举似的。
“你诸葛号称算无遗策,就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你说我会信吗?”黑色罩帽下面胡武阴沉的说道,越说话音越是尖锐,说到最后,恍如一只厉鬼般坐在诸葛对面。
“胡先生多虑了。”诸葛依旧面色和煦,如三月春风一般,拂面微暖,让人心中亲近。“天道宗占了天时地利,那娃娃上了恨山,曰后自然有一番门阀情谊在。天下五大宗门,我们天机府怎肯落在天道宗后面,趁着你那娃娃还不强的时候,雪中送炭,总要好过看到最后锦上添花来得好吧。”
“扯臊!”胡武骂道:“步离要是在虚空里出不来,我血洗你天机府。”
“一个只能承受三阶力量的小虚空,胡先生看中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出不来。”诸葛从头到尾说话的语气似乎都没有改变过,温文尔雅,“府里面总是有些冥顽不灵的人,直接送给你,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在这个只有我能看见的虚空里让你那娃娃拿走,神不知鬼不觉,不是正好?”
“那我还要多谢你了是不是?”胡武自然不信诸葛的一番说辞,反问道。
“这倒不用客气,曰后要是有了好处,记得我天机府的善意。还是那句老话,雪中送炭总要强过锦上添花。”诸葛呵呵一笑,没有在意胡武的态度,而只是冷静却又平淡的述说着。
胡武没有说话,只是在黑色罩帽的阴影下盯着诸葛看。
船舱的空间并不如何大,两人沉默无语,只听见船舱外面滔滔江水如急急流年一般,滚滚东去的浪涛声响个不停。
秋意浓,秋水寒。一杯杯冷酒酒满杯干,诸葛喝的虽然不急,却也没有因为胡武坐在自己对面就不自在。
过了许久,酒壶已经空空如也,倒出最后一滴,诸葛摇了摇头,眼睛里略带醉意,道:“胡先生,稍等片刻,我去取酒。”
这句话就是送客了,修士身上都有储物袋,好酒贪杯之徒哪个不是在储物袋子里放了无数陈年美酒?只是这么说出口,总归没那么生硬,惹得胡武不快。
“我说的话,是当真的。要是步离有三长两短,你天机府剩一只鸡,剩一条狗,就算我胡武没种。”胡武冷言说道,声音又是一变,每一个字都像是金属相互摩擦的时候发出的音调,让人毛骨悚然。
“知道,知道。”诸葛挥了挥手,像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带着三分醉意道:“胡先生纵横天下,最盛之时却甘心隐居西山,为的就是这叫步离的小子。既然胡先生都看中了,有前贤指点,我天机府再不下注,怕到时候会输的血本无归。这一次就当是最后一次试探,要是……不对,那小子肯定能出来。出来之后,若有差遣,我天机府定然不会推脱。”
“哼!”胡武一声冷哼,但此刻步离身在虚空之中,魂术已经定下时间,就算是胡武也没办法强行打开虚空,只能等待三天的时间。胡武来找诸葛,为的就是问个清楚。
想知道的知道了,胡武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清风冷月,诸葛看着那缕黑色的影子融如黑暗里,苦笑。手中酒盏化作无数碎末,散落。
刚刚对话的时候,诸葛看着不动声色,却和胡武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生死相搏。魂力凝聚激荡,虽然两人出手都有所保留,最后诸葛还是多少吃了一点亏。
拍了拍手,抖落散碎如粉的瓷片,去过放在桌面上的蜃影放到储物袋里。拿起折扇,双手负在身后,摆弄着折扇。
诸葛来在船头,看着江面上一轮圆月,渐渐的看的出了神。
蜃影被诸葛收了起来,此刻在虚空中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胡武出现之后,诸葛也不再关注虚空,只是站在舟头,看着月光下层林尽染,好像落了一层白霜一般。
“大人。”不知何时,诸葛身后忽然有人说道。
“讲。”
“根据魂力波动探测,虚空中的各宗门弟子已经伤亡殆尽。”
“知道了,让傀儡动手吧,不要留下活口。”
“是!”
诸葛眼神清朗,全然没有醉意,负在身后的右手转动着左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自言自语的说道:“四阶的傀儡,已经是能容纳的极限了,你还能不死?真要是不死,让你看一看被囚禁的老家伙,又能如何。”
像是想起来虚空中的景象,诸葛笑了,“这么有意思的小子,我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年轻人,血气方刚,居然能忍住色诱,不愧是传说中的那人。可惜了,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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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武飘然来到岸上,身形如鬼似魅,只有一阵寒风留在身后,就连残影都没有出现。黑夜,一座茅庐在澜沧江边不远处亮着灯。
来到茅庐外,胡武刚想要推门就去,手掌微微僵硬,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不习惯的敲了敲门。
“谁?”杨灿灿问道。
“我。”
“您回来了,请进。”杨灿灿打开屋门,蔡小仙正坐在桌前坐着女红,见胡武“飘”进来,虽然还是有些不习惯,还是挤出一丝微笑,问道:“我哥怎么样了?”
“没什么,有人上赶着送东西。就是去拿些好处出来,不用担心。”胡武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可怎么看,都比哭还要难看。
“可……”蔡小仙眼中有些许担忧的神色,“可我总是心惊肉跳的。”
“你是怕你哥哥死在里面?”胡武说起死来,轻车熟路,根本没什么顾忌。但旋即便想起来自己在和蔡小仙说话,不是和步离说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放心吧,步离那小子命硬得很,再说还有他老人家在,不会有任何事儿的。”
说完,阴冷的哼了一声,道:“这次,有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便宜了步离。这小子的运气的确不错,我老人家都很是羡慕。”
蔡小仙听胡武这么说,才放下心,笑呵呵的站起来,拿着手里的兽皮在胡武身上比量着。
“你这是干什么?”胡武忽然身子一颤,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物一样。
“老大人,你看你身上这衣服脏的,等我做好这身衣服,你把黑衣换下来,我给你浆洗一下。”蔡小仙儿自然而然的说道。
说到要把那身脏的已经很难看出来是黑色的黑衣黑氅,黑色罩帽脱下来浆洗,山崩于眼前不变色的胡武的身子猛地一颤,沉声道:“我还有点事儿要去办,你们早点睡吧。”
说完,身影闪动,直接用魂术走了,倒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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