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
夜凉如水,月明满天。
空荡荡的太和殿之上,西门吹雪已经抱着长剑,安静的站在那里。他来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只要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亘古不变的感觉。
此时那殷羡忽然从飞檐下出现,对着早已停在一旁的魏子云道:“白云城主已来了。”
月光下果然已出现条白衣人影,身形飘飘,宛如御风,轻功之高,居然不在司空摘星之下。
司空摘星又叹了口气,对那陆小凤道:“想不到叶孤城也有这么高的轻功。”
陆小凤吐出口气,带着笑道:“轻功若不高,又怎能使得出那一着天外飞仙?”
月已中天。屋脊前后几乎都站满了人,除了那些各自隐藏在角落之中,不愿被他人探知的真面目的神秘人物外,还有七八位穿着御前带刀侍卫的服饰,显然都是大内中的高手,也想来看看当代两大剑客风采。
从屋脊上居高临下,看得反而比较清楚一些。但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他们看的,是剑意,而不是剑。
在月光下看来,叶孤城脸色果然全无血色,西门吹雪的脸虽然也很苍白,却还有些生气。
两个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尘不染,脸上全都完全没有表假在这一刻间,他们的人已变得像他们的剑一样,冷酷锋利,已完全没有人的情感。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在发着光。每个人都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的剑虽然还没出鞘,剑气都已令人心惊。这种凌厉的剑气,本就是他们自己本身发出来的。可怕的也是他们本身这个人,并不是他们手里的剑。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扬起手中长剑,冷冷道:“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道:“好剑。”
西门吹雪道:“的确是好剑。”
叶孤城也扬起手中剑,道:“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西门吹雪道:“好剑。”
叶孤城道:“本是好剑。”
两人的剑虽已扬起,却仍未出鞘一拔剑的动作,这自然也是剑法中不可缺少的一门,两人显然也要比个高下。
西门吹雪左手握着剑鞘,右手下垂至膝,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对他造成丝毫影响。他的人看起来,还是像把已出了鞘的剑,冷酷、尖锐、锋利。
叶孤城仿佛已经看不清这个人,他只不过看见一个比雾更白、比月更白的人影。但他早已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这个人始终未曾离开,未曾变幻过。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剑气,就像一重看不见的山峰,向他压了下来。他的瞳孔忽然收缩,肌肉忽然绷紧。他忽然想起了镜主的话,如果他没有遇到镜主,今天死的人,一定会是他。
索性,他已经见过了西门吹雪的剑法的根基,纵使枝叶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
西门吹雪掌中有剑,剑仍在鞘,剑气并不是从这柄剑上发出来的。他的人比剑更锋锐,更凌厉。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时,就像利锋相击一样。他们都没有功,这种静的压力,却比动的更强,更可怕。
一片落叶飘过来,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立刻落下,连风都吹不起。这种压力虽然看不见,却绝不是无形的。
“我已见过你的剑法!”
叶孤城忽然开口说道,他本不需要说,但内力深处,却有一种冲动令他不得不说。
叶孤城见过的剑法,自然是西门吹雪最可怕的剑法。旗鼓相当的高手之间的较量,一旦使出最可怕的招式,便是生死立分之时。否则的话,这样的招式一旦被人记住,下一次,便有了破绽。
西门吹雪道:“唯有诚心正义,才能到达剑术的颠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论剑。请出剑!”
诚于人,诚于剑,西门吹雪的眼中只有剑,而没有其它,若是不能击败昨日的自己,对于西门吹雪来说,便已经是败了!
叶孤城的眉头忽然动了,不知不觉之间,他的手已经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剑。忽然之间,他已经发现,西门吹雪的确是一个可怕无比的对手,远比自己想象之中的更加可怕。
不过,叶孤城对自己同样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他相信,最终带着两个人的荣耀去挑战镜主的,一定会是自己。
西门吹雪不再说话,话已说尽。陆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就是剑。剑已在手,已将出鞘。
就在这时,剑光飞起,却不是他们的剑。
二人都没有回头,因为四面虽然都已被包围,几乎叠成一圈人墙,数十柄寒光闪耀的剑,也几乎好像一面网。
不但有剑网,也有枪林,刀山。金戈映明月,寒光照铁衣,紫禁城内的威风和煞气,绝不是任何入所能想象得到的。
但此时的二人已经进入到了一种好似天地之间,舍二人之外别无他物的奇妙境界。除了二人,和二人手中的剑,再不会有什么东西可以令二人分神。
一向冷静镇定的魏子云,现在鼻尖上也已有汗珠,手挥长剑,调度全军,他背后的阴影之中,金九龄的身影渐渐显示出来:“这个时候了,镜主一定以及来了,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功亏一篑!”
话音刚落,忽然间,一个人从枪刀山中走出来。
银色的镜面面具,诡异的双瞳眼珠,银白镶边的白色长衫猎猎而动。这世上假如还有一个人能在此时的皇宫之中视万军如无物,这个人就一定是江风。
仿佛有雾,却没有雾。明月虽已西沉,雾却还没有升起。江风从皇城的正门沿着大路走过来,仿佛一艘分水的小船,将周围一个个披坚执锐的卫士迫的不得不缓缓后退。
“不错,不错,想不到这一次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之战,朝廷居然如此的支持。派了这么多的人手在这里维持治安,当真是不错!”
走到太和殿前,江风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那殿后浓密不化的迷雾,随后身子一动,已经掠到了远处一株古树的顶峰。从魏子云的角度仰头望去,江镜主的身影,恰好被天空之中的圆月包裹。
“一切,都要开始了吗?”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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