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护法

  中土,河阳城外,废弃义庄。

  这义庄本在青云山下,不仅是秦穆,周一仙也收起了满面的猥琐之色,露出一点故地重游的概叹来。

  只见他一马当先,走了进去,小环和野狗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义庄,只见小小庭院之中,草木荒凉,随处可见凌乱掉落的木屑残梁,隐约中似还有些白色的东西在草丛中闪闪发亮。小环的脸色有些发白,情不自禁拉住了周一仙的衣服。

  周一仙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安慰道:“又不是第一次来,还怕什么,再说这里也是你爹住的地方,他难道还会害我们么?”

  小环点了点头,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庭院前面就是义庄的门房了,周一仙走上前去,只见房门上布满灰尘,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到过这里,他默然无语,摇了摇头,又是叹息一声,推开了门。

  “吱呀……”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缓缓向里面退了进去,一股霉气涌了出来,昏暗的光线下,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三具棺材,但棺材盖子都已经散落到一旁了。

  说不出的岁月凄凉,仿佛就在这个小小屋子之中,幽幽散发出来。周一仙嘴角抽搐了两下,面容惨淡,缓缓走了上去,也不去多看旁边那些散落的棺材,迳直走到原本上香供奉灵位的祭祀桌子之前,看着那桌上东倒西歪的十几个灵牌。

  房间中一片寂静,似乎谁都不敢说话。周一仙慢慢伸出手去,将那些灵牌拿起,慢慢抹去上面厚厚的灰尘,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然后又去找下一个,就这样,当他清理第七个灵牌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牌位上写着“爱子周行云之灵位”的字迹。

  周一仙停下了动作,默默地望着这个灵牌,凝视良久,小环慢慢走了上来,看了看他手中的灵牌,眼眶也有些湿润,低声道:“爷爷,把爹的灵牌放好吧!”

  周一仙长出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凄凉,点了点头。小环从他手中接过灵牌,小心地放在供桌之上,然后退后一步,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向牌位行了一礼,低声道:“爹,我和爷爷又回来看你了,这些年来托你的福,我和爷爷虽然浪迹天涯,但一切都好。今天回来给你好好清理一下,希望你莫要怪罪我们。”

  说完,又是恭敬地弯腰拜了三拜。

  秦穆站在他们身后,面无表情,看着这处义庄,眉头有些轻皱。

  “这便是你说的极阴之地?”这地方虽然阴森诡异了一些,但对秦穆来说,仿佛不痛不痒一般,更不用说他连兽神这般全然由戾气生成的怪物都接触过。

  周一仙笑着摸了摸唇上的胡须,看向秦穆,大声争辩道:“你知道些什么?自古神物便内敛,这处是我这一脉典籍中记载的,青云山所有煞气的出口,极利于阴魂。”

  自知这方面自身确实不如周一仙专业,秦穆点了点头,转眼看向一旁的小环,沉默一会之后方才开口道:“准备好了么?”

  小环点了点头,脑后的双辫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

  倒是周一仙好像有些犹豫,张了张嘴,却又仿佛带着点希冀,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开始吧。”

  随着这句话,只见小环周围,方圆三米的一个圆形地域,突然现出一道青色的弧光,围绕着这个闭眼调息的小姑娘。

  悄无人声的义庄,突然响起了悠悠的风声,仿佛谁,再从久远久远的地底,慢慢走向人间。

  周一仙眼睛瞪得更大了,一眨不眨的看向小环周围,细细地打量。

  颤动,所有的灵位都在颤动,沉眠的灵魂,慢慢的苏醒。

  只见小环面上突然现出一丝痛苦至极的神色,那地上的青光,慢慢染上了一层血色,空气中,传来一声尖啸声。

  秦穆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便是此时,他也没有出手的意思,反而收敛全身气血,以免惊吓到此处的厉鬼们。

  武道到了秦穆这个阶段,便开始走出了千篇一律的拘束,反而显示出其种种神奇的地方来,对秦穆个人而言,他已经隐隐触摸到自己下一步的道路。

  但对武道而言,秦穆的道路,远远不是唯一可行的。

  武道的精神所在,远不是为了斗战,而是深刻的挖掘一个人最深层次的潜力。

  领悟了大地生生不息之理的秦穆,已经走上了一条前无古人的通神之路,他体内此时的七十二处身神,无有一日不再成长,慢慢的给他带来细微却根本的变化。

  到了此时,秦穆的身体,开始自动的进化起来,即使是对修士而言,他的肉身也开始属于非人那一类。

  但这法门,到了小环身上,却又开出迥异的花朵来。

  小环此女,可是说是诛仙世界中,对相术和鬼道最有天赋之人,若非冥冥之中,秦穆将其收为弟子,她日后在鬼道上的修为,也是不容小觑。

  她修行秦穆的武道,在有了秦穆指引,亦是比秦穆想的更为迅捷一点,不过三年时间,便开始开辟窍穴,形成七十二身神了。

  但秦穆当日的预感,却并没有错,她仿佛是“后土“之名天生的继承者。

  她的武道,到了此时,却已经开始变成与秦穆全然不同的一种道路——通阴阳,度冤魂。

  此时的小环,便在沟通着此处青云山煞气滋养的种种厉鬼。

  青云山上,不知有多少修士身亡,除了请进祖师堂的,亦是不可胜数,还有些魔教妖人,亦是身死其间,日复一日,便被这义庄吸引,聚集此处。

  一旦诛仙剑开,此地的煞气便再没有拘束,这厉鬼,便逃蹿而出,祸乱人间。

  但换句话说,此处的鬼魂,也是人世间最强的一批。

  只见小环开始面色潮红,竟是慢慢又蒙上了一层铁青之色,便是呼吸,也开始微弱起来。

  周一仙一惊,竟是跳脚起来,向那光圈冲去。

  便是秦穆,也是暗暗运起气血,阳刚之力深藏于胸腹,便待出手。

  小环却毫无所觉,面上突然涌现出一股金光,将这义庄照的透亮,甚至连两三里外的人家,也能感受到此处的暖意。

  只见她渐渐睁开了双眼,长长的睫毛上有着如露水一般的泪珠。

  “爷爷,我看到父亲了。”

  扑上前来的周一仙一愣,随即大怒:“这逆子,怎么也不说来看看老夫!”

  双手紧紧的握着小环的肩膀,问道:“他怎样了?”

  仿佛被捏疼了一般,小环缩了缩肩膀,开口说道:“他很开心。”

  “师父,你说得对,父亲以后会一直保护我呢!”小环转头,看向一旁的秦穆。

  秦穆点了点头,知道这小姑娘的意思。

  小环的肉身远不如秦穆这般强大,甚至在武术上的资质也不高,让穴窍自动生成身神,非常困难。

  但她沟通鬼道的能力,却让她另辟蹊径,能够将自身度化的强大残魂,与穴窍中的种子结合,成为身神。

  有时候,这种强大的神魂,还会带着神通之力。

  这种存在,秦穆称其为护法神。

  小环名义上的父亲,便是被她从浑浑噩噩中度化归来,化作了护法神,留驻在她体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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