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墨清池的剑
杀机刚现,墨清池就依旧察觉到了,是一种极其森冷的杀机,极其凛冽的杀意。
倘若一般的人遇到这种事情或许已经惊慌失色或许已经镇定拔剑或许已经转身便逃了,只是墨清池并没有做出寻常人会做的事情,他坐在轮椅上稳如泰山,脸上洋溢着非常灿烂和煦的笑意望着面前这位手依旧握住那柄有着高丽风情的宝剑,一双眼眸中并没有畏惧或忌惮,反而闪过了一抹欣赏的意味。
他静静坐在轮椅上望着面前这位风姿绰约足矣令世间任何男儿都为之动心的女人,轻声叹道:“世人公认当今天下有三大宗师:中土的散人宁道奇、突厥武尊毕玄、高丽的弈剑大师傅采林,三大宗师武学造诣各有千秋,至今都难以分出伯仲,据说傅大师最有名的武学便是弈剑术以及九玄**,只可惜此法除开傅大师以外仅仅只有其三位坐下弟子得缘习之,今日有幸可以预见傅大师之徒,不知可有幸见识一下傅大师的弈剑之术以及九玄**呢?”
傅君婥神情微微色变,她手握住剑,冷盯着眼前这位坐在轮椅上的青年,道:“你真想见识一下?”
墨清池笑了笑,他耸了耸肩,一脸无奈轻叹道:“难道我说我不想见识傅姑娘就会止住让我见识弈剑术以及九玄**吗?毕竟我现在似乎知道得实在有些太多了,手中掌握得似乎也已经太多了。”
这一点傅君婥没有半点言语,仿佛默认了这句话,事实上她不能不默认这句话,在她看来眼前这个男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洞悉了她所有的秘密,似乎在自入中土以来做出的任何事情都并没有逃出这个人的耳目。
有如此这样一个人存在,而且这个人还是对她身上掌控的杨公宝藏意图不轨的人存在,那他岂非未来不是步步受到桎梏?无论是她还是墨清池都非常明白两个人坦诚相待以后结果就只有两个:一拔剑相向、二合作。
而现在傅君婥似乎暂时已经决定选择了前者了。
森冷的杀意已经弥漫这个院子,院中的鲜花绿草仿佛也忽然之间充斥着看不见但并非感觉不到的杀意,只是墨清池仿佛并没有感觉到一样,他慢慢站立起身,似乎并没有注意或在乎手已经握住了傅采林亲传弈剑的傅君婥,他非常自然而随意的站立起身,他站起身的瞬间面色显得更加苍白了,不过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丁点的畏惧,还是微笑望着面前这个女人,道:“我已经不拔剑多年,剑并未随身携带,我是不是可以取一取我的剑。”他说道这里望着眼前女人眼中那一抹迟疑便立刻又坐下了身,开口道:“不过我实在手脚有些不方便,看姑娘也并非喜欢占便宜的人,不如劳烦姑娘为我取剑,剑就在精舍的大厅中。”
傅君婥深深瞧了眼前这位睿智的男人一眼,她没有说什么人,直接返回精舍为墨清池取下了那柄剑。
这是一柄做工非常精致,材料也非常绝佳的宝剑,虽然并非神兵,但依旧可以削铁如泥。
路上傅君婥并没有拔出剑,不过她握住这柄剑基本上也可以感知到这柄剑的大致模样,她实在有些奇怪这柄剑并非杀人的剑,他从这柄剑上并没有感觉一丁点杀气,一柄没有杀人的剑上面是没有杀气的。
这一点一般人是感觉不出来的,但如傅君婥这样高明的剑客,这种杀过人的武者才可以感觉得出来,墨清池请她拿来的剑的确是一柄新剑,至少是一柄绝对没有杀过人的剑。
现在墨清池手中已经有剑了,他的人已经握住了的剑,他的眼睛也看着手中的剑。
剑拔出一寸,一道冷森的光在空中闪过。
这一刻傅君婥发现墨清池全身上下发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这一刻握住剑的墨清池仿佛又已经化作三天前他曾见过的那个墨清池,那个全身上下都流露出剑者气质的墨清池。
这一刻无论任何人,她相信即使他恩师来了也绝对会认为眼前这个人是一位超级剑客,而不是一位文弱书生,可在刚才之前她明明感觉这个人就是一个文弱书生。
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非常不可思议的出现了……
——虽然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但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人会因为一柄剑发生如此大的改变,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令一个人一样,可事实就是这样,他即使不愿意相信,不敢相信,但也不能不相信。
五月十八。
熊霸天并没有跟在墨清池的身边,他并非没有时间跟在墨清池的身边,而是墨清池并不希望他跟在他的身边,墨清池要见一个人,见一个叫傅君婥的女人,他绝对不希望任何人打搅他。
事实上他离开墨清池已经有两天时间了,这两天他不是游荡在茶馆酒肆就是时不时暗中跑到海沙帮去,在海沙帮帮众眼中看来他这个人仿佛已经被海沙帮新任帮主招揽了一样,但实际上并非是这样的。
他这一生只会听一个人的言语,这个人不可能是游秋凤,只可能是墨清池,倘若墨清池已经不需要他了,那他也就会继续在一个小县城内做起买猪肉的生意。
他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因此他才找游秋凤,找这个一直以来他都不讨厌甚至还在从墨清池口中听见游秋凤这个人还非常佩服的女人。
这两天实在非常闲,而婠婠呢?婠婠这两天是不是也一样呢?是的,婠婠这两天也是一样的,这两天她也根本没有呆在墨清池的身边,不过她需要做的事情比熊霸天多得多,因此她并不算空闲。
她先后去见了师妹白清儿。师叔辟守玄以及铁骑会的艳尼常真,有一些事情一直需要她处理但她一直没有时间处理,这两天她终于可以处理这些事情了,甚至这这两天他还给江淮军的二首领辅公佑写过一份密信。
这两年来师尊祝玉妍渐渐将手中的一部分事情交到她的手中,因此她需要得也不仅仅只是习武而已了,特别是她呆在墨清池身边以后,她这个阴癸派的传人也不仅仅只是要和慈航静斋传人一争高下了。
刚刚和白清儿见了一面,分享了一个江湖朝堂上的事情,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名阴癸派的弟子传来讯息:一个女子已经拜访墨先生了。
婠婠原本已经准备起身了,但听见这件事又在厢房中坐了下来,她的双手托着下巴眺望着还是可以看见她居住得那个院子中的两道声音,喃喃自语道:“魔傅啊魔傅,你这一次究竟会使用出怎样的手段呢?”她并不担心墨清池是不是可以从傅君婥手中得到杨公宝藏,似乎这件事情自从傅君婥走进精舍就已经成为定局了,现在她好奇墨清池会使用什么手段得到她想得到的东西。
——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揣度得出墨清池的心思,甚至墨清池自己也不例外。
墨清池的手中已经握住了剑,虽然他依旧坐在轮椅上,但他身上的气质却已经发生了改变,任何人都应当看得出墨清池已经并非是昔日的墨清池了,傅君婥也看得出,她的眼中甚至流露出了凝重神色,她似乎也已经忘记了眼前这位握住剑的青年人在握住剑之前其实是一个身体极其孱弱的人。
墨清池道:“请。”他的手握住剑,对着傅君婥点头。
请有很多种意思,可此时此刻请只有一种意思,那就是请拔剑。
傅君婥没有拔剑,她皱起了眉头,眉宇间甚至还流露出了愤怒了,她为什么会愤怒呢?难道是因为墨清池这个请字?
自然不是,傅君婥眼睛望着墨清池,准确来说是盯着墨清池的轮椅,她凝视墨清池很久,墨清池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仿佛随时都在等她拔剑。
终于这种对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君婥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道:“你坐在轮椅上出剑?”
一名剑客坐在轮椅上出剑岂非是对另外一名剑客的蔑视吗?而且还是极大的蔑视。
墨清池愣了一下,仿佛并不明白傅君婥的意思,但他很快明白了,嘴角号勾起了一抹苦笑,只不过他依旧没有起身,他望着眼前的这个风姿卓越的女人,解释道:“倘若是有人坐在我面前拔剑我也会生气,只不过我却只能坐在你的面前拔剑。”
傅君婥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声音却更冷了,她问:“为什么?”
墨清池道:“因为现在我只能坐在轮椅上拔剑了。”他看见傅君婥那有些懵懂的神色,继续解释道:“以我现在的身体承受能力如果站立恐怕剑也挥不出,我唯有坐在轮椅上,借助轮椅的支撑力才有可能挥出一剑。”
他的面上也没有一丁点表情,望着面色没有变化,但眼神中已经流露出动容敬佩神色的傅君婥,他和先前一样的语调道:“请。”
这一次请的意思自然和那一次请的意思一模一样,自然是请拔剑。
这一次傅君婥没有再问什么了,她的手已经握住了剑,可并没有拔剑。
她知道眼前这一个可以除掉这个人的绝佳机会,可面对这样一位剑客,她反而有点没有法子拔剑了。
她的剑在鞘中。
可剑和剑鞘仿佛已经连在了一起一样,无论她如何用力,仿佛都拔不出剑一样,她望着面前这位虽然坐在轮椅身,但身体坐得笔直,手中握住剑的剑客,这一刻,她的人她的心仿佛有千斤重。
拔剑拔剑,可剑依旧难以拔出。
墨清池脸上没有表情了,他仿佛依旧进入了剑客的状态,只是冷冷望着眼前这位对手,等待面前这个对手拔剑。
剑在鞘中,没有拔出剑,他在等待对手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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