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代价
四月二十四,酉时,长夜已至。
至失去自由四十一天之后,李青莲重获了自由,虽然他已经遍体鳞伤,甚至还断了左手食指和中指,不过他至少已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呼吸到了非常自由非常新鲜的空气,对于他来说,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比得上这呢?
他很兴奋很激动,但并没有失去理智和冷静,现在他比谁都了解那个眼神清澈而祥和的人,他绝不相信那人会这样简简单单轻而易举放过他,他在山林中狂奔行走,来回移转了诸多方向,他发现并没有人跟踪他,一个人也没有。
太阳初升,李青莲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在山林中来来回回走了三四个时辰,何况他身上还有重伤,倘若不是他心中还有一股信念支撑,他早已经昏过去了。
他已经有两天没有吃过饭了,一夜没有喝过水了,现在他又饿又渴同时又怕,他害怕掉进那个手段极其冷酷高明,思维即使严谨的人设计的陷阱中,就这样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他就在树林中晕厥了过去。
他已经非常虚弱了,即使一个小孩子都有办法割断他的喉咙,可即使如此他手中还握着一柄剑。
剑握住得非常紧,简直和李青莲的手连成一体一样,似乎无论是谁,知道没有得到李青莲的允许,任何人都休想将这柄剑从他的手中拿出。
剑。
剑长三尺七寸三分,浑身呈现青色。
剑鞘青色,雕刻有青莲。
剑柄青色,悬挂着一块青莲玉佩。
但凡有眼力的人都应当看得出这是一柄宝剑,一柄世上少有的宝剑,而这柄剑在一个如同乞丐一样的人手中。
李青莲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他又饿又渴,他呆在的地方又如此荒废罕有人迹,何况天气又如此之阴冷时间如此之早,这个地方自然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他的。
事实上他的判断的确没错,一点错误也没有,他的人也很理智,因此按照道理来说他的确应当已经死了,可应当死的人却偏偏没有死。
李青莲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可奇迹出现了,他没有死,他非但没有死,而且全身上下都被人精心包裹了一层纱布。
他醒来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醒来第一感觉就是知道自己没有死,第二感觉就是:剑。
他的剑已经不见了,因此没有也紧皱了起来,看上去仿佛乌云压顶世界末日一般,他是一个理智的人,因此他没有发怒,不过人已经站起身了,他需要仔细打量这个他非常陌生的房间。
他才刚起身就一个女人推开门,气冲冲对他说道:“不想死就给老娘躺下。”
李青莲原本并不想听这个陌生女人的命令,只不过这个女人手中握着一把刀。
这是一把砍柴用的刀,但不管是什么刀都可以杀人,这柄刀非常锋利,他相信这柄刀如果砍在他的身上,他即使不会死也不会好过,更重要得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应付这个身体强壮脸上长着一个黑痣的女人。
女人满意了,对于听话的人她向来很满意,因此紧紧握在手里的刀也松了松,而李青莲自然注意到这一点,他对着女人拱了拱手道:“在下李青莲,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敢问姑娘可在我身边看见一柄古剑?”
女人淡淡道:“见过,即使你昏迷的时候也都握着那柄剑,我哪里没有见过呢?但现在这柄剑暂时不能给你。”
“为何?”
女人道:“以你现在的病况只能静卧,下chuang走动都已成奢望,自是不能动剑。”
李青莲道:“在下自是谨记姑娘吩咐,但此剑是我生平最重要之物,因此还请姑娘相还。”
女人冷冷一下,随手将刀砍在桌面上,他冷视着李青莲道:“我可以将剑还你,但你必须将欠给我的五百两银子还给我。”
一命千金,何况五百?这个要求在李青莲看来非常合理,一点也不迟疑,而且开口道:“可有纸笔,我立下一个字据?”
头上带着黑色帽子的女人并没有理会李青莲,她只是对李青莲说了句:“我去将你的破铜烂铁拿来,你等着。”
李青莲只有等着,等女人将那柄他非常熟悉剑拿来。
剑握在手中,他那有些苍白的面色忽然渐渐红润起来,女人望着李青莲有些好奇:难道区区一柄剑竟也有治病救人的功效?
青光一闪,长剑出鞘。
也就在女人心神恍惚的一瞬间,剑已经拔出了剑鞘,戳进了女人的天突穴。
青光再闪,剑已回鞘。
李青莲手中握着剑,身上那被包裹着的伤口又在淌血,人也变得极其虚弱,弓着身,倒在chuang上。
刚才这一剑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此时此刻他别说再拔剑,就算握住剑也没有力气了。
女人的眼珠子几乎都要跳出来了,一脸不可思议,不可置信望着李青莲,她似乎不明白也不相信为什么李青莲要杀他?
李青莲眼神冷酷,一点也不像面对恩人一样望着这个左脸上有一颗黑痣的女人,冷冷道:“每个人做每件事都需要付出代价,譬如你,既然你任务已经失败,那你的代价就是死。”
女人没有说话了,死人是不能说话的,只不过他到死的时候眼中都流露出浓浓的怨毒神色,似乎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房间极静,安静的几乎令人窒息了,这简直如同是一个死神主宰的世界,令人无时无刻都产生着恐惧。
李青莲原本应该已经恐惧了,但他偏偏并不恐惧,脸上甚至还流露出一抹笑容,一抹非常不屑而冷酷的笑容,他道:“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为什么不进来呢?”
寂静无声,但很快就有声音响起。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有一个狗鼻子,我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你竟然也知道我来了。”一个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笑意的年轻人漫步式的推开了门,走进了卧房,他拍着手,脸上带着极其得意的笑容,眼神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地面上的尸体,道:“你已经很聪明很谨慎很理智了,只不过你还是错了,你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救了你性命的恩人。”
李青莲神情自若,淡淡道:“那又如何?倘若并非她本身就存在问题,我也不会杀她。”
“她有问题?”
李青莲道:“他脸上的面具虽然非常精致,但还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你就杀了她?难道你不害怕杀错了人?”
“难道还不足够吗?”李青莲淡淡道:“我并不是一个好人,也并不是一个善人,像我这样的人每年都会杀错一两个好人,有时候我也会后悔伤心,只不过当我想到如果死人的人是我,那我就一点也不后悔了。”
那人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从容不迫,无论什么时候都愿意聆听别人的话,他认认真真听完了李青莲的言语,他轻轻拍了拍手,看上去似乎非常认同那人的言语,他开口笑道:“你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如果你没有先认识墨倾池,或许我们可以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李青莲慢慢站起身,他的身躯站立得笔直,望着这个依旧云淡风轻的人,道:“只可惜我们已经没有机会成为朋友了,至少我还记得是谁弄断了我的左手食指和中指。”
那人笑了,他笑着指了指自己,轻声道:“是啊,人往往有许多时候会后悔,但上天似乎从来不给人后悔的机会,因此人也只能不得不一条道路走到黑,现在我虽然不愿意接受你已经是我仇敌的事实,但也不能不接受了。”
“不错。”李青莲说:“正如同现在我即使不愿意接受我已经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你宰割这个事实,但似乎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不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的。”那人微笑着,脸上又流露出非常阳光非常灿烂的笑容,只不过这笑容中带上了一抹玩味,他微笑望着李青莲道:“虽然事实有些残酷,但既然是事实,那人也只能去接受。”他指着已经失去的那具女尸,淡淡道:“她并不是我的属下,而是真正救你的人。”
李青莲没有一丁点表情,刚才乘着这段时间,他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因此他的手又有了些许力气,他的手握住了剑,握住了那柄几乎等同于他性命的剑。
——剑对他有着非常寻常的意义,不但等同于性命,亦是信仰。
——他知道他错了,他杀错人,但他什么也不想了,他脑海中只有一剑,天上地下所有事物在他眼中都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一剑。
李青莲没有出剑,但一袭白色长袍的年轻人已经感觉到了剑上人上流露出得摄人杀意与剑意,他长身而立,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以一种非常愉快的眼神望着李青莲。
那个人自然是有时间等的,但李青莲没有时间等,他的体力已经渐渐削弱,他只有出一剑的机会,因此他不能等。
时间飞快流逝,就在李青莲要拔剑的时候,那个给予他如山似海威胁的人飞快向后彻底,而且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我曾说过我已经决定放过你了,我说过得话向来有效,过去是这样子的,现在还是一样。”
声音落下,李青莲的手再一次颤抖了,半息时间不到,他全身上下的力气似乎已经消耗完了,砰的一声,又倒下。
这一次他倒在了地上,倒在了那尸体上。
他瞪大眼睛,望着地上的女尸,脑海中则回想着那人眼中那一抹狡黠的笑容,一种压抑的气氛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
精气神都已经透支了的李青莲这一刻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晕了过去。
同日,几乎同时。
四月二十五日。
一个老道带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走进了武当山下一间农户中。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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