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大镖局

  第十九章、大镖局

  九月十三。

  长安。

  凌晨。

  天是死灰色的,大地也是死灰色的,建筑宏伟的长安古城门开没有开。

  大雨滂沱,每天负责开城门的兵卒的老金和阿丙昨天捕了一头野狗,凑钱买了两斤烧刀子、两斤大饼,吃了个酒足饭饱,早上就爬不起chuang了。

  怠忽职守,耽误了开城的时刻,那是要处‘斩立决’的死罪。

  军法如山,阿丙爬起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晚了大半刻,立刻惊起了一身冷汗,因此外衣也没有穿就去开城门。

  天气如此阴寒,还下如此大雨,应该没有人吧。

  打开城门,阿丙就呆住了,有十几个人笔直站在城门前,神色肃穆而冷静,一双双眼睛平静而淡漠望着城门,如同一支支利箭,令人不禁胆寒。

  下一刻已经胆寒了的阿丙就看出了一共有十七个人,分成两派站着。

  这群人都有着不凡的身份,望着这群几乎个个都一身华丽服饰的人,阿丙可以肯定,只不过这群人似乎都在听从一个女人的号令,一个他平生以来见过最美丽最温柔的女人。

  女人瞥了阿丙一眼,带着身后十六个人走进了长安古城。

  按照惯例,阿丙应当拦下这群人盘问,只是这一次他不敢,望着女人身后那群冷静肃杀的男人们,他张了张口,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他一点也看不出这群人的身份,不过他知道一点:这群人来长安是来杀人的,唯有杀人的人身上才有如此强烈的杀气。

  这群人是来杀人的,他们是要来杀谁得呢?

  怜星已经进城了,经过八天的奔波,她总算走进了现在已经风起云涌的长安城,她是今天凌晨进入长安城的,他并不是一个人进入长安城的,她还带了一批人,一批这次天罪计划中非常关键的人。

  这是一群非常关键的人,不过在她看来最关键的人只有一位,那就是墨倾池,幸好墨倾池已经进入了长安,因此她相信很快就可以见到墨倾池。

  长安城内有许多记号,不同帮派留下的记号,对于知晓不少武林事迹的怜星来说找到几个其他帮派留下的记号并不困难,只不过她已经不想浪费时间了,他只找一个记号——梅花。

  龙五不喜欢梅花,可他留下的记号是梅花,怜星找了三个时辰才找到梅花记号,因此他走进长安居。

  长安居是一个大酒楼,布置华丽的大酒楼,当然他也招待住客,龙五、原随云、燕南天、秦护花、杜七现在都是长安居的住客,马上怜星也是了,怜星进入了长安居,独自走进了长安居,她自然而然见到了龙五。

  “墨倾池呢?”每个人都知道怜星绝非一个喜欢讲客气的人,但没有人想得到怜星竟然一点也不讲客气,一开口就问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已经倒好茶的原随云开口道:“估计他应当还在大镖局。”

  “大镖局?他为什么要去大镖局?”

  原随云淡淡道:“十月十五是司马超群开山门收昔日雄狮堂叛徒杨坚为弟子的日子,而同日华山之上还有一场决斗等着墨倾池。”

  怜星面上已经变了颜色,她瞪眼望着原随云道:“你是说他还要去华山进行决斗?”

  原随云抬头瞧了怜星一眼,怜星知道原随云瞧不见,但似乎已经感觉原随云瞧见了他,原随云反问道:“你何曾见过墨倾池在论剑上退缩过?”

  “因此十月十五,他一定会抵达华山,并与风清扬决战?”

  原随云肯定道:“一定会。”

  怜星冷冷道:“长安之事如何处理?华山距离长安至少有二十日路程,难道他认为可以在区区十几天内处理好长安的事情吗?亦或者他根本不打算理会长安之事?”

  原随云面上依旧带着非常随意非常平静的神情,他望着怜星慢慢开口说道:“墨倾池也知道区区十几天的时间自然是处理不好天罪组织的事情,因此他不但早来了,而且也去找卓东来了。”

  怜星面色已经有些变化了,她转过视线望向依旧一脸病态苍白如纸的龙五,龙五面上已经露出了笑容,一种令她感觉胜券在握的笑容。

  她是一个聪明人,一个绝顶聪明人,但此时她已经糊涂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墨倾池竟会如此有把握?她现在只明白两点:一墨倾池会在十月十五之前,也就是朱猛最有可能派人去杀杨坚、卓东来、司马超群三人之前离开;二墨倾池除开她知晓的计划以外,一定还有一个计划,一个或许仅仅只有原随云才知晓的计划。

  同日,大镖局。

  准确来说是是大镖局司马超群的府上。

  司马超群在喝酒,他一向喜欢喝酒,每天都会喝上一两壶酒。今天也一样,正午才用过午膳,司马超群坐在太师椅上喝酒,他喝了三杯就停了下来。

  平时他至少要一口气喝四五杯酒才会停下,可今天他已经停下了,他不得不停下了,因为酒壶已经在一个女人手中。

  没有哪个女人敢动司马超群的东西,但吴婉是一个例外。吴婉是司马超群的妻子,因此她不但可以动司马超群的东西,而且还可以说一些即使司马超群最亲密的朋友卓东来不能说得话。

  司马超群没有说话,他甚至都没有看吴婉一眼,只是望着门前的大雨,如利剑击打在地上的大雨。

  江湖上每个人都知道司马超群是一个英雄,是一个至今也没有败过的英雄,他待人真诚,对朋友义气,对妻子儿女体贴和善,曾经有不少人想找司马超群身上的缺点,但一点令人诟病的缺点都没有找到,似乎司马超群天生就是一个完美无瑕的人一样。

  可天底下真有完美无瑕的人吗?司马超群自己都可以肯定的说绝对没有这样的人,因此他并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他现在已经不想说话了,这些天招待上官金虹、狄青麟这两位贵宾他已经非常累了,他现在不但话也不想说,甚至动也不想动。

  吴婉是非常了解司马超群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起与司马超群一同长大,一同创建了举世震惊的大镖局功业的卓东来都要了解司马超群,她是一个懂得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不说话的女人,可这一次她不懂了。

  她应当知道司马超群在吃饭后不喜欢说话的,可她却硬是要司马超群开口说话。司马超群并不怪这个女人,这个将儿子女儿都照顾得非常好的小女人,任何一个女人倘若喝上了四五倍刀烧子烈酒,都会忍不住要说胡话。

  虽然他知道吴婉的酒量其实并不差。

  吴婉说话了,她望着司马超群开口道:“他现在已经不重视你了,他已经找到可以取代你的人了,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你希望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一起被人赶尽杀绝吗?”

  其他人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司马超群懂,司马超群并不说话,他实在不想讨论这方面的事情,但他也知道吴婉的性格,特别是吴婉喝酒时候的性格,倘若你不说话,那他就会一直缠着你说话,因此他开口说了,他淡淡道:“你已经喝醉了,回chuang上休息去吧。”

  平时吴婉一定会听司马超群的话,但喝了酒的她现在简直就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什么人的话也听不进去,因此她非但没有回去,而是又喝了一口酒,冲着司马超群吼道:“你可不可以为我和我们的孩子做一些事情,难道你离开他就不能活了吗?”

  司马超群转过头,他望着吴婉,以一种吴婉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异眼神望着她,很快司马超群收回了视线,淡淡道:“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吴婉愣了一下,不过她依旧没有起身,现在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司马超群作出抉择,因此她拉着司马超群的衣袖道:“他和我们的孩子你选择哪一个?你如果选择他,那我带着我们的孩子立刻离开,你如果选择我们,那就请你做出一个男人应当做的事情。”

  司马超群瞳孔猛缩了一下,他第二次转过身望着吴婉,望着刚才还温柔可人,此时已经如同一头母老虎一样的女人,淡淡道:“你要我做出选择?”

  吴婉知道司马超群生气了,司马超群很少生气,但今天司马超群生气了,司马超群生气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吴婉知道这一点,她一直以来都知道这一点,她今天也知道,只不过她似乎已经被魔鬼附身一样,控制不了自己了,司马超群的话刚落下,她就开口道:“我希望你向一个男人一样作出选择。”

  司马超群全身颤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颤了一下,他慢慢说道:“我房间内还有几箱珠宝,马厩有一匹上好的宝马以及一顶非常舒适非常宽敞的轿子。”

  吴婉面上已经变了颜色,她语音流露出一丝颤音,道:“你是什么意思?”

  司马超群慢慢站起身了,他望着吴婉,平静说道:“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请你带着你的孩子离开。”他说着,手就已经攥紧了拳头,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作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可他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在被女人逼迫的情况下作出了决定。

  吴婉如遭雷亟,她愣愣望着司马超群,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敢相信司马超群就这样放弃了她,可他终究还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因此她反应了过来,她反应过来后流着泪,对司马超群嘶吼道:“别人都已经不需要你了,你为何还选择他,难道卓东来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

  精致华丽而温暖的屋子、甘香甜美的酒。

  此时卓东来、墨倾池、熊二少已经不在望月楼了,他们在卓东来的屋子里。

  过去除开司马超群,没有人可以踏进这间屋子,但今天这间屋子迎来了两个客人——墨倾池、熊二少。

  熊二少知道自己并不是客人,他可以进入这间在大镖局内有着非同寻常意义的屋子原因只是因为他是墨倾池带来的人,现在大雨滂沱,因此他勉强被带进了这间屋子。

  现在他非常好奇,对一点非常好奇:卓东来和墨倾池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卓东来对墨倾池竟然会如此亲近呢?简直比对司马超群还要亲近。

  他知道除开司马超群以外,卓东来很少会对一个人如此亲近。

  墨倾池一点也不奇怪,他望着正在用紫铜火钳,将紫铜火盆内的火拨动得更旺一些的卓东来,随手拿起身边紫檀木桌上紫色水晶瓶,坐在铺着紫貂皮毛的紫檀椅上,将水晶瓶内盛满的紫色波斯葡萄酒倒在一个玉制的杯子中,一口饮下。

  这时,他才慢慢开口道:“长安这盘棋如何了?”

  卓东来微微一笑,拿着两个紫色水晶杯倒满了波斯葡萄酒,不急不缓将其中一杯递给笔直如长枪站立的熊二少,同时温和说道:“你说得是哪一盘棋?”

  墨倾池道:“自然是那个大镖局内的这盘棋了。”

  卓东来已经准备喝酒了,可听见这句话他就停下了,他沉默了一下,才望着墨倾池开口淡淡道:“不管如何,这盘棋终究还是下完了。”

  墨倾池点头,一盘棋无论又多么精妙复杂,多么去曲折难测,但总有下完的时候,一盘棋倘若下完了,那结果已经定了。

  只不过他的棋还没有下完,因此他还要继续下。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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