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帅……狂枪泻银·百里烟硝!”
魔人就戮,授首伏罪。部署亡,战落颓,一代天之骄子,何曾如此狼狈?
目睹亲信败死,玄嚣太子只觉五内如焚,仍道不清究竟有情无情。
一念理智尚存,一心犹存决断。眼看翼天大魔临死冲破水剑障壁,玄嚣太子把心一狠,拳指代枪向地怒然重劈,瞬扬烟尘扰目,趁乱冲向对峰彼岸。
“八叶印!”
不过,暂不提闻人然身速罕世少匹。失去翼天大魔牵制神秀,充沛佛气再无拦阻。玄嚣太子虽借闻人然分心旁顾,豁命抢得一线生机。迅雷不及掩耳当下,赫见银发少女一双素手绽若生莲,倏生漫天金雨广泽天地。玄嚣太子尽力而为身合如枪,疾如穿电破幕而出,虽然得以击毁圣华壁障,却也一鼓再三而竭,无法纵越界限。
“呵呵呵呵……”
突围失败,已无暇顾及天谕处境,玄嚣太子气虚弯腰伏地,任凭寒风挽送陌路,蓦然发出一阵低冷长笑,接着勉力撑直身躯,回身注视着安然自若走近的闻人然,气概万千道:“本太子就算是死,也无人能让我屈降,来吧!”
“降,没必要。”
沉然以应,闻人然面无变色,丹青见灵动还于掌间,只予玄嚣太子最后一招。而因激发麒麟异能,玄嚣太子维持暴武之貌同样负担匪浅,此时此刻亦仅存留一击极力,浩功饱提狂砂如卷龙,盘空摆尾俯冲探爪撕牙,威势反扑岿然不动之敌。
“霜风寒滟印窗花!”
深知元神兽护体之下,欲破玄嚣不坏魔身亦非轻易。闻人然为求一击必杀,剑元瞬注三尺秋水。丹青见亳光湛然,寒意流空须臾通口透尾,将玄嚣极招击溃,余劲吞吐隐而不发。
龙影哀吟,实体转虚,宣示胜负两判。错身刹那,只见丹青见深深贯穿玄嚣太子前胸后背,在心脏之上留下不可弥补的伤痕。
但在其人濒死一刻,森狱独有之元神兽霎时蹿体而出。瑞兽麒麟狂暴横冲,本能护生远遁欲逃。闻人然心头有定,丹青见上碧光蒸腾,千霞万流应势而生,登化庞然剑圈威压六合,彻底禁锢元神脱离。
横目一瞥,剑花一挽,不复多嘴多舌,唯有杀意坚决。剑离太子之躯,青黛华光来去无影,赫然正中麒麟要害。仅闻狂然一吼,元神散形,千秋霸图功业,终归一场空谈!
“留天谕一命。”
玄嚣太子死而不倒,依然傲骨铮铮。闻人然虽存心决杀,却也无意辱及亡者。但在即将擒拿鸠神练顷刻,弁袭君抓准天谕心慌意乱一瞬,顿时将人败于剑下,凝声道:“就算是谢幕,逆海崇帆,也该是由我亲自送她一程。”
“嗯……”
罢手收剑归鞘,闻人然沉吟不语,敏捷数指封经截脉,不允鸠神练再出一言。黑罪孔雀见状,深邃双眼闪过微不可察的异样,终归平静淡然道:“怎样利用别人,就怎样将她生祭。天谕是一枚重要的棋子,不该轻易放弃她的作用……或许鸠神练说得没错,我的确比她更加冷酷。”
一手放在鸠神练肩头气穿琵琶骨,弁袭君沉默少顷带人拔地返回,留下平淡一语:“只要魔佛波旬按照约定能复活祸风行,其他我都不在意。”
复杂暗叹不曾外表,闻人然随即望向神秀,道:“咱们带末世圣传的信众,去看最后一场神的表演吧。”
“是不是还要通知真龙妙道?”
“不用你操心。”
安排人员撤向魔佛殿,闻人然携女而退。但在重归寂静的平湖尽处,蓦然迈上一双沉重脚步,缓缓走至死者面前,似唏嘘感伤,更似隐隐得意:“十八弟,为兄特来送你最后一程。锋芒毕露,特立独行,你从不懂得韬光养晦……”
冷风萧瑟,尸骨未寒。隐匿深藏的玄膑太子,冷眼审视着已然咽气的玄嚣、翼天大魔,眸中丝毫不见平日谦和温驯,跨过通向皇图的最大阻碍,凯旋穿过对峰壁的两境通道。
“虽是胜之不武,然而玄同无心为皇。这空悬的高位,到底已成吾囊中之物。”
曾以旁人牺牲的模糊血肉攫取未来,而今却以自身的死亡沦为他人的垫脚之石。神意如何,王位如何,不过在争权夺利失败过后,沦落成一具白骨遗路,尽作一抔无人祭奠的黄土。
而等天谕被擒的消息传开,当初的受害者纷纷聚拢至魔佛治下,朝着被缚高台的鸠神练仰面唾弃,亦恨不能顶住唾沫洗面冲上前去,将罪大恶极之人生吞活剥。
“爹不看了?”
“没有意思。”
波旬坐镇,圣裁知返。真龙布道,烈天见证。四大教派统合露面,短暂压下鼎沸人声,不久再度唤起愈发热烈的雀跃欢呼。但在迷达将一切导向正规,放任黑罪孔雀主持圣裁之后,闻人然便歇了旁观的兴致,索然无味地回道:“他们当初怎样利用愚民,如今便怎样遭受反噬。谁是正,谁又是邪,在他们的眼内,有什么意义?”
“是喔……可惜结束之前,我又不能离开。”
“安心看下去吧。”
任凭鸠神练命格特异,终逃不过眼下死局。但作为宣示魔佛天威的见证人,神秀也只能保持着端庄仪态,旁观着黑罪孔雀将曾经的“圣航者”施以“圣裁”。
“假神之意,欺世盗名。血祭万千,罪无可恕。曾为同志,我确为天谕背叛神意,而深感遗憾痛心。但,为了弘扬神名以正视听。此时此刻,黑罪孔雀亦只有严格执法,制裁首恶,以平众愤。是生是死,恭请圣裁!”
轻一扬手,纳尽天光,云涡瞬笼,乍生雷霆。判词落定,弁袭君高握六赋印戒,轰隆巨响不绝于耳,仿佛天宫震怒,殛雷蓄势将落。
“病、病子……”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浅显之理,又有几人能悟之践行?
默看着刑台下跌跌拌拌,闻讯赶来的亲弟祸心病印,天谕心内难言是悔是悲,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猛然遭受人为的天雷击顶,假充神意灭绝其命。
风华绝代,不及毒蝎心肠;鳄鱼眼泪,怎抵得过万千含冤血骨。圣裁绝情落下,再不见曾经高高在上的圣航者天谕,唯留一截焦黑尸躯,揭示红颜枯骨、天理昭昭的残酷现实。
与此相对,随着声势浩大的谢幕之后,亲自手刃背叛的同志,黑罪孔雀一时无心挂念盛极而衰的逆海崇帆,满怀悲怒地离开刑场,朝着闻人然示意之后,接着独自回到天桓地谷。
“再问你一次,你真要复活一剑风徽?”
“当然。这是我唯一不能放弃的愿望。”
“哪怕他将来会服从魔佛?”
“能与他一同奋战,弁袭君求之不得。”
“连死……都无法成为终结。黑罪孔雀,你明明可以重情,却非做得比当年的半花容更加残忍。”
“与他同生共死,吾还是那句——甘之如饴。欲界恰可利用祸风行束缚我,不同样是两全其美?而在此之前,我也会向你们引荐几位天葬十三刀的友人……”
眼见弁袭君不为所动,闻人然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会尽力替杜舞雩争取。”
“足够了。”
条件齐备,再无动摇的理由。只待此番圣裁善后结束,便能见得死而复生的毕生唯一。口道多谢,决绝转身,弁袭君几已按捺不住急迫心绪,匆匆去往花千树住所。
然而,世间之事,一饮一啄,终逃不过天网恢恢。远行百里,乌云色深,雨点催急,狂风割面,带来一阵阴冷沉郁,随之即是熟悉的疾风骤雨。
“啧啧啧啧,我亲爱的损友,杀了小生新认的主上。现在形色匆匆,你是急着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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