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志未酬,命断魔剑。原本生性最是爱洁,此刻不得不抬起白净的手掌,捂住喉口不断喷溅而出的鲜血,西宫吊影满腔不甘,双眼却已逐渐涣散失神,最后意念仍是深恨无法完成尊师交代,徒留遗憾堕入黄泉。
“无声色难,界心牟利,波耶气释,答迷身悲。”
剑下决斩一人,辟界战神仿似漠然未视,口中异咒念法,翩然高跃踩在恶诛背上,旋见浑浑玄力隔着星云河传输灌顶,竟令四只中最为弱小的混沌巨魔神产生蜕变进化,渐由劣势转为上风。
“不妙。”
“休想干涉!”
“血海暗潮,天无正法!”
不论烟都后辈打何盘算,杜舞雩现在亦心知肚明,孤军奋战仅会让欲界更为猖狂。
果不其然,涯十灭威吓之声甫落,后掌已如浪潮叠涌压身。与此同时,洗罪三尊心知独力难为,当机立断力合三尊,齐齐列排气聚赤芒,由后偷袭一剑风徽背门。四方合围滴水不漏,涯十灭金身不坏强攻不止。饶是杜舞雩剑术精湛,此刻亦不禁疲于应付。
“战云界的宠物,还是该物归原主。”
再无掣肘的辟界战神彻底掌握恶诛,别无后顾之忧,口中咒音持续不缀,摄伏重剑干净砍落,即待收拾另外一只异兽。
未曾想,暗林掩映间,刀剑合流交织灿烂锐虹,抵消凶威赫赫之波旬魔剑。闻人然与白衣剑灵见势出手,一人身化迷幻花影分袭三尊,打散欲界精英合拢之势;一人高举涤罪犀角,生接辟界战神轻描淡写再施沉招。
“看来失去鬼言,对你的功体或多或少有些影响。”
“那又怎样?打还是不打,给一句干脆的。”
鬼刀魔剑一触即分,辟界战神雄劲一吐,瞬令闻人然吃痛后撤。但闻对方嘲讽淡笑,闻人然却无心情说笑吐槽,虚空暗夜悬天对视,略显无奈地回话:“反正你现在对敌人突出一个干架,咱们间也没必要存在其他选择。”
“何不同归一体?”
“你吃得下?”
“魔佛波旬的能为又岂是你我能够臆测?”
“啧,如果到了绝路,或许我会尝试。但是眼下嘛……还没到该绝望的时候。”
对答一来一往,闻人然似乎别有意图,干脆拒绝之后,突地仰首引颈长啸。伴随高亢鸟鸣呼应,远天明黄羽翼振翅翱翔,眨眼飞来艳丽夺目的硕大玄鸟。
巨禽牙尖爪利如视猎物。辟界战神座下恶诛顿感威胁,不由展翼张牙舞爪御敌为先。另外一旁,兽性本能自保的饕餮异兽,发觉威胁骤去泰半,竟如通灵一般收敛敌意,压伏庞然身形悬停玄鸟之侧,状如选定阵营。
“不算两只巨魔神,我们也有两人数优势,你还不退?”
“退,当然会退。”
权衡眼下局势,死战不占优面,辟界战神瞥及玄定怒航亡于暮秋筠剑下,终发出撤离指令。但与闻人然面对面,辟界战神收兵之前,还是留下意含断论的挑衅之言。
“真正交手的那天,注定只有一人能存。”
“我不该说出这么无聊的话。”
“你觉得自己是那么不知所谓的人?”
难猜是存心还是无意,辟界战神一语脱口行迹杳然。目睹强敌退得全部拖泥带水,一剑风徽先抬眼看了下巨魔神饕餮,紧接着视线一扫地上西宫吊影死尸,不禁替古陵逝烟郁郁在怀。
不过,逆海崇帆重见天日在即的消息,方是杜舞雩内心紧要。半途碰上闻人然,却亦省下不少时间,一剑风徽心思底定,当即收剑如鞘与闻人然稍作寒暄,遂将有关情报托出。
“……大致情形如此。”
“所以逆海崇帆要开启潜欲之门,必须集合包括你身上死印在内的四印?”
“他不会给我太多时间,但我仍会尽力阻止……西宫吊影的尸体,还是由我送上烟都罢。”
释下一桩重担,一剑风徽尚对战云界近况存有疑虑,告辞后索性将西宫吊影尸身抱起,化作流风迅影直上云端。
而即截住一头巨魔神,预期的目标亦达成七分,闻人然倒也不急于继续追查,反而看着杜舞雩离开的方向,偏头对白衣少女略透深意地笑道:“欲界那位帮了我们一个忙啊。”
“嗯哼?”
“古陵逝烟为人如何,就看他死了徒弟之后,会有怎样的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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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一次?!”
“西、西宫死了……”
烟墨织城,云蒸雾绕,绝景宜人。秀美水墨之景,处处颇具精巧,不仅是为取悦于上位者,更似用于掩去黑暗中的残酷罪恶,以及精打细算的深层心思。
然而,室内明亮烛光下的烟都大宗师,此时此刻却无心悠闲,本该舒畅的胸怀,正为了一桩突如其来的噩耗而揪心震怒。
主宰烟都的气势,覆盖整座冷窗功名。鹤亭凌空战战兢兢,如实应答:“禀告大宗师,西宫大人在于欲界争夺巨魔神的途中,不幸亡于对方领导一剑。”
“吊影心思缜密,怎会……”
不管内心多么愤怒,古陵逝烟到底心冷如冰,虽是痛于爱徒亡逝,却因顾忌屏风对面的一剑风徽,勉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耳边话音趋于低落,杜舞雩不疑有他,只当挚友伤痛难言。片刻之后,大宗师假惺惺地抹去无人可见的鳄鱼眼泪,长叹开口:“唉,事无巨细,吊影将烟都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吾本嘱意由他继承基业,想不到竟会白发人送黑发人。若非困在战云悬圃太久,伤体至今始才初愈,本该由我亲自处理巨魔神。谁知……”
“逝者已逝,还请节哀。”
字字句句“言真意切”,宛如诚恳发自肺腑。古陵逝烟语音未尽,随后“错手”打翻茶盏,更令杜舞雩不忍逼问。
须臾心思万变,大宗师状如无可奈何,哀然送客:“多谢好友关怀。但……抱歉,吾须安排吊影的后事,无法与你同往冰楼,解释事情始末了。”
“吾能理解你的心情,这就不打扰了。”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杜舞雩又安慰了几句,便顺着古陵逝烟隐晦话意,背身出了冷窗功名。
不速之客离去,烟都气氛陡转冷寒。令人战栗的静默持续许久,浑身被汗水浸湿的鹤亭凌空,甫闻大宗师平淡漠然的冷酷之声。
“把西宫的尸身送到软红十丈,让无后见他师兄最后一面。”
“是……”
烛光乍熄,再无声响。鹤亭凌空利落行动,却见不知何时在西宫吊影的尸体上,放了一封似已存在多时的书信。
不过,此刻的古陵逝烟喜怒难料。鹤亭凌空不敢妄加揣测,只能闷声不语深深埋头,规规矩矩地把西宫吊影尸身送往宫无后的住所。
“杜舞雩迟早上门,吾早有预计,也有后续的因应对策。但吊影你的死,却让为师诸多计划,少了值得信赖的执行人力。”
独坐黑暗屋内,大宗师沉默思考良久猛地站起,似已当场做出决断。
“也罢,至少不能让你的牺牲白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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