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半年考评时,雁北路分局考评结果为下下,而且失镖率排名靠前,大当家一怒之下把宋秀全调到京城诫勉谈话,进行培训再教育。正是那时镖局校武,我与他结下了梁子。
我看到雁北路镖局乌烟瘴气,一派懒散,忍不住出言讥讽几句,苗春雨被我呛得不行,强忍住怒意:秦镖师在京城小微事业部干的风生水起,不如给我们雁北路分局传授下经验如何?说罢跟属下道,全部叫上来开会!
过了好久,那些镖师才陆陆续续到场,苗春雨说这位是京城来的秦镖师,经验丰富,业务能力也突出,不如请他来给大家上上课。
竟用激将法,别的我不敢讲,但若论起镖局业务,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大当家对雁北路还是比较重视滴,雁北路虽然业绩达标情况不怎么理想,但是前景还是光明滴,一套冠冕堂皇的话下来,众人昏昏欲睡,根本听不到耳朵中。苗春雨则坐在一旁偷偷冷笑。
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来,还真镇不住这些老油条。我指着一名镖师道,太原府的蛋糕那么大,雁北路一年下来连五千两镖银都赚不到,你来说说看,我们雁北路为何业务发展不上去?
那位镖师满腹牢骚,太原府通中原和西凉,是交通要塞不假,但主要业务都被雁门镖局长期把持,而且关陇李家在当地势力也强,这两家几乎垄断了太原府百分之九十的业务,向我们这种小镖局,根本插不进手。而且我们镖局产品定价由京城把持,管得又严在当地完全没有竞争力嘛!
我心中叹息,镖局镖师牢骚满腹,一上来就是谈经济下行、谈对手太强、谈产品不好,却从不从自身去找问题。大当家说的很对,业务发展,关键还得靠人才,其余都是扯淡。
还有什么?
那位镖师一开头,众人开始纷纷发表意见,什么差旅费控制严格不够用,什么风险把控太严格,承镖流程繁琐,经常一些到手的业务被别人抢走了。更有甚者,还有人说镖局租的这个地方风水不好,影响生意,还煞有其事的讲了一通。
我实在听不下去,心想老子可不是来当你们出气筒的,于是提出一个问题:怎样才能把大象装进水缸里?
众人听到这个问题,有的轰然大笑,有的低头沉思,更多镖师的第一反应是,这根本不可能吧!
我用手指敲着桌子,慢悠悠道,七月份小微事业部刚成立时,只有我跟柳镖师两人,大当家就给我们下了半年五千两的指标,我们当时听到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但到八月初我们离京时,已经完成了三千两,诸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做的吗?
我看到众人被我吊起了兴趣,于是接着道,把大象装进水缸里,就是这五千两的指标任务。我们不是来分析这件事可不可能,而是来研究这件事怎么去做!
其实步骤很简单,把水缸盖打开,把大象装进去,把盖子盖上!
各位镖师哈哈大笑,我看到唯独一个年轻镖师在皱眉沉思,看来我今天说的这些有一个能听进去,这也不算白说了。
接下来,作为执行人员,我们研究的是,怎样找一个大点的水缸,或者找个小点的象,这是我们要
考虑的问题。今年下半年,大当家提出了中原镖局二次创业的口号,大家都是中原镖局的老员工了,若还不能看开这点的话,年底360度考核时,恐怕饭碗要斟酌一下喽。
跟江南分局江充不同,那家伙是一典型的创业思维,雁北路分局作为中原镖局的老字号,在几十年前赵天豪当家时曾经辉煌无比,如今却落入这般田地,镖局内人心涣散,得过且过的混日子居多,真正干事的人太少。
经过一番言语,大家纷纷发表意见,提出了不少对镖局发展的建议,我让柳清风一一记录下来。不过以我多年的了解,这些人也不过说说而已,等我们前脚离开,他们后脚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除非来一个强势的总镖头镇住他们。
讲这些话时,苗春雨脸色阴晴不定,我在这里说的痛快了,浑然没有顾忌到他的感受,但我职级比他高,跟他又没有业务来往,说的难听了,他也只能忍着。
直到天色将晚,苗春雨才缓缓道:今日秦镖师把大当家二次创业的新理念带给大家,也讲了做业务的各种方法技巧,不知你们如何,作为一个二十多年的老镖师,我可是获益匪浅啊。
我偷偷暗笑,这家伙刚才恨不得把牙咬碎,不过这套话说的冠冕堂皇,至少表面的功夫还算看得过去,隐忍功夫也马马虎虎。
我打个哈哈道:承让了,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话说重了,还请各位海涵。出了这门,我可不认这话了。
苗春雨道,天色不早,今夜我在天香楼安排了一桌酒席,还给二位准备了些节目,二位请吧。
我连连推辞,咱们的饭不着急吃,我晚上约了大通商号的廖管事和几个朋友,等明日得空,我请诸位吃饭吧。
我跟柳清风从分局出来,苗春雨连送我们出门都欠奉。
在门口故意稍稍驻足,释放神识,倒要听听苗春雨如何说道。果然没片刻,就听茶杯摔碎的声音:这秦三观欺人太甚了,给他点颜色就开染坊,真拿我们雁北路当他自己家了。
我笑着微微摇头,倒是枉费我一番口舌了。其实依我以前性格,我根本懒得跟他们说道,毕竟我们是过客而已,这样一番指手画脚,反而落了口实,没准哪天一封告状信寄到京城,说我秦三观狂妄自大,好高骛远之类。
我跟柳清风说,分局这地儿,咱们可是住不下去喽。晚上去如家定个房间吧。
柳清风说,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我淡淡道,如果这番话让于谦谦来说呢?
那就是猫哭耗子装什么菩萨心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对嘛,你都这么认为,何况他们呢?
来到大通票号,廖老大早已派徐小良在门口等我们了,徐小良道,我们大当家听说两位镖师这次仗义相助,在家里备了一些家宴,正在前厅等二位了。
两人随徐小良来到客厅,大通商号当家陆北山呵呵笑着出厅门相迎,我看他大腹便便,满脸富态,天生带着弥勒笑,眼神却闪着精明的光芒,说话更是让人如沐春风:前不久刚找人起了一卦,说最近商号生意不顺,但有贵人相助,起开我还不信,今日
见到二位,真是幸事啊!
瞧瞧,这两顶帽子送出,不管真假,听着心里就舒坦。人天生就爱听好听的,这话说的,还没等落座,就想多喝两杯了。不愧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商贾。
我打个哈哈道,陆老板吉言了,我兄弟本是顺路想蹭个顺风船,谁料竟遇到这事儿,看来我们中原镖局和大通商号真是有缘啊。一会儿免不了叨扰陆老板几杯美酒了。
那是自然,陆北山将我二人迎入客厅,徐小良并未跟进来,倒是廖管事在席间,桌上还有两人,廖管事介绍道,这两位是雁门镖局的戚文光戚和单雄风两位镖头,说起来跟二位还是同行,一会儿席间,可要多交流交流。
我笑着说那是自然。
心中一见这局面,不由暗骂这陆北山猴精,晋商能吃苦耐劳不假,但过于算计,让人有些不舒服。尤其是我是济南府之人,说话办事讲究个义气感情。
这种饭局无外乎有两种情况,要么是陆北山想借着我们中原镖局跟雁门镖局压价,他对我们越是热情,雁门镖局的戚、单两位镖师就越有压力,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要么就是陆北山对雁门镖局产生一些不满,想逐渐分出一些业务来给我们中原镖局。
我心中冷笑,也不多说话。
喝酒这事儿柳清风最在行,不片刻便与陆北山、廖管事搂着脖子称兄道弟,直接说以后有业务合作,找我们中原镖局,有我柳清风在,价格上都好说!
酒过三巡,雁门镖局的戚镖头就有些按耐不住,说陆掌柜,这次西凉的这批货物,咱们都是老主顾了,用着也方便,这次我们还特意从塞北路调来了一名三品高手,如今世道不怎么太平,咱们也图个省心不是?
柳清风假装喝醉道,三品高手有多高?我们中原镖局有九品高手!论胡搅蛮缠的功夫,柳清风最在行了。
陆北山倒是不着急,这种时候他最能坐得住。我冷观不言,酒桌之上,向来只谈风月,不谈业务,喝酒时说的话,有几个算得了数的?
这次大通商号的五万两银子的货物,按行规押镖收费也得三四千两镖银,其实若真论实力,雁门镖局主营西凉、北周的业务,毕竟在这些地方经营多年,在一些镖路关系上比我们中原镖局要广,但这时候,我们当然不会认怂,所以我给柳清风使眼色,让他挑事儿。
戚文光道,中原镖局?一年业务能有几百两,能给我们雁门镖局相比?
我冷冷道,能不能比,比一比不就知道了?
戚文光说,那就明日中午,你说地点?
我伸出手:到时我带人马到雁门镖局拜会!还请陆掌柜派人观战。
啪!啪啪!三声击掌。
这场子我算挑定了。
陆北山搓着手,嘿嘿笑着:今夜咱们喝酒谈风月,至于业务上的事儿嘛,到时候我们会跟两家镖局都发招标函的。
就在此时,徐小良进来跟廖管事耳旁说了几句话,廖管事跟陆北山转述,我隐隐约约听到说是关陇李家送来了什么议案,要大通商号背书。
估计应该与斩魔大会有关,我心中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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