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老道的心境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产生过如此的波澜了,今晚的所见所闻即便以他的见识,也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静雀峰作为凌天阁的重要驻地之一,在数千年的漫长岁月中,不是没有经历过外敌入侵,但绝对以今晚的敌人最为奇特。
不仅数量少到不可思议,而且武道境界也低得可以,一个气境的小家伙!
当玄元老道看到后山那漫天的大火时,要说不恼火是不可能的。这里可是他的道场,哪怕仅仅是外堂所在,可也是峨眉凌天阁的一部分。
不过,他更好奇做下这种事情的人,他可不信这么大的火势只是因为某个小子不小心打翻了蜡烛导致的,他在看到大火的瞬间,就知道静雀峰有外敌入侵。
以先天强者的实力,他很快就扑灭了大火,让他欣慰的是除了火场中心两具焦黑的尸首,再也没任何人受伤。
居住在这处后山的武徒基本都是上山好多年的武徒,全部为意境武者,哪有那么容易被大火烧死。
至于那两具焦尸已经烧得看不清楚了,不过,玄元知道他们被焚之前,应该都已经死了。因为一具焦尸胸口塌陷,另外一具则连脑袋都没了。
在赶到前峰,见到手提武振的白崖之后,玄元就预感到今晚可能会出大事。
只是他没想到这事情还真是捅破天了,凌天阁居然有弟子私通血河道?
没错,玄元在一看到那本典籍,他就下意识地相信了白崖。
六王子孟岷的预防针暂且不提,至少玄元自己就不觉得这是魔门在故弄玄虚。原因很简单,现在被揭发的荣成和武振都只是凌天阁的外门弟子,武道境界不值一提。
仅仅是为了弄死荣成和武振,血河道就抛出一本,那也太看得起这两人了。
何况,凌天阁毕竟是峨眉有数的大宗派,只要事情有了脉络,宗门又肯下功夫,查出真相就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派人彻查荣成和武振平日的行踪,总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先前卢氏兄妹的事情,之所以不了了之。一个是因为没有死人,另一个是因为不值得大动干戈,不是凌天阁真的那么无能。
不过,与血河道的渗透事件相比,荣成和武振的亲属关系更令玄元老道感到震惊。
凌天阁的武徒,包括爆出荣成和武振关系的白崖,或许都没有想过这里面的涵义,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血河道上面。
可是在玄元老道眼里,血河道渗透进来的事情虽然也很重要,却还算不上什么大事。
正邪两道又不是第一次交锋了,魔崽子隔上些年就会动点歪脑子,要是什么时候真安安静静了,峨眉的高层反而会感到奇怪。
相反,荣成和武振的亲属关系看着不起眼,但在玄元老道看来,重要程度甚至还要高于血河道的渗透事件。
静雀峰上武氏子弟有点多,玄元老道是知道的,但他查过武试记录,既然这些人都是正儿八经通过考试进来的,那他不会多说什么。
可现在荣成和武振是亲属,而凌天阁却又不知道,这里面就有趣了。
无论武氏有意,还是无意,它都说明武氏在凌天阁的招徒环节上做了手脚。
玄元能相信荣成没有暗助武氏子弟考进凌天阁吗?如果没有,那武氏为什么不将荣成的身份摆明?既然有荣成这个例子,那么凌天阁其他峰头还有没有类似荣成的武氏外戚呢?
听听那些弟子们说的,静雀峰要姓武了啊!!!
玄元老道现在心里的恼火是可想而知的,你武氏想干什么?真把凌天阁当你们家产业,居然还敢瞒着峨眉高层,往凌天阁里面塞自家子弟?
相应的,玄元老道现在看白崖都开始有点顺眼了,这小子好像说得有点道理啊!
招徒环节出问题,就表明宗门传承有问题,将此说成凌天阁道统出了存续之危,勉强也说得通。
“小友,荣成和武振是否有勾结血河道,还有待商榷。况且此乃我凌天阁家务,却是不劳小友费心了。”玄元老道心中已经有了定数,不想再跟白崖纠缠,翻了翻眼皮说道。
“小友若仅是为此事而来,凌天阁自会任由小友安然离去。只是你现在将我静雀峰后山烧成了一片白地,毁我一观根基,是否要给老道一个交代?”
“不能功过相抵吗?”白崖歪了歪头,讪笑着问道。
“不能!”玄元老道脸皮一抽,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老杂毛,那你想如何?”白崖脸色一沉,干脆连尊称都省了。
“罢了,老道也不难为你,只要你放下武振,说出师门,老道自会带着你去讨个公道!”被人叫成老杂毛,玄元老道也没动气,修养很好地抚了抚白胡子。
白崖一愣,尽管玄元说得严厉,但他能看出老道有点放水让他过关的意思。
至于跟玄元老道去青城,他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不就是找家长吗,想来刘钰不会把他怎么样。他一个人烧了半座静雀峰,还揪出了几个血河道的探子,已经给青城大大得长脸了啊!
说不定刘钰以后逢人还会傲娇地贬上一句,我这弟子也就一般般啦,才烧了半座静雀峰而已,换我一定烧一打!
当然了,这都是白崖现下的自我安慰,青城戒律再松也没松到这种程度。刘钰再怎么维护他,这趟回去肯定也是要打屁股的。
就在白崖想要说出身份的时候,玄元老道忽然脸皮一动,半转过身,朝后面匆匆走来的一人施了一礼。
白崖定睛看去,发现是一个身穿蟒袍,头戴金冠的少年人。这少年人面带贵相,让他隐隐觉得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而孟岷看见白崖以后,只觉待在胸膛里已然十六年有余的小心肝,似乎有了离家出走的冲动。
“爷,我叫你爷行不行?”
“我知道错了,当初就不该提前六年把你放进青城!早就知道你这头老虎要吃肉的,可没想到你才一个小小的气境,居然已经连峨眉都敢咬上一口了!”
“这特么都是我的错,这静雀峰是我烧的,跟你这位大爷没关系好不好……”
孟岷这会想起来了,当初梦里所见是一个药王谷弟子,偶然发现了邪宗魔门渗透益州宗门的阴谋,可仔细想来这人应该就是白崖和卢氏兄妹共同的朋友——唐狩!
原本他在梦里所见,白崖此时还没进青城,而且身有隐疾,所以那时候没能力帮卢氏兄妹彻查真相。这事情最后是药王谷弟子,也就是唐狩在主事。
现在就不一样了,白崖在剑指峰数年,对大宗门的出入门户了解清楚,变相给他提供了混进静雀峰的办法。
按孟岷对他的了解,这事还真是干得水到渠成。
不提在孟岷心头践踏的那一万匹草泥马,他强自将视线从白崖身上挪开,眼皮子狂跳着凑到玄元老道的耳边,轻声咕哝了几句话。
“清都观的箓坛童子白崖?为卢氏兄妹而来……”
玄元老道一听孟岷所说,顿时眼中精光暴涨,脸色阴沉了下来。
白崖心里一个咯噔,警惕地瞪住了面前的老道。
玄元老道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微微垂下眼皮,缓缓开口,斩钉截铁地说道:“卢氏兄妹一事早有定论,却与武氏无关!小友若是为此在我静雀峰杀人,青城必要给老道一个交代!”
白崖听得大怒,老道旁边的孟岷也脸色大变。
“道长!”孟岷急切地一把拉住玄元老道的袖子。
不过,玄元老道手中拂尘轻轻一抖,便将他的手臂甩开,淡漠地说道:“六王子,还请退后,此间之事与王族无关,莫教老道为难。”
锦袍武士钟侗见势不妙,死死拖住了孟岷,朝后退去。
“道长……道长!”孟岷不死心地连连喊道。
他说出白崖的身份和来意,本意是想玄元老道放白崖一马,可没成想事情会突转直下,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让他实在有点想不通。
白崖同样也想不通,刚刚还和和气气的老道士为什么会突然换了一张脸,一听见青城的名讳,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开始炸毛。
“老杂毛,你的意思是就算有真凭实据放在你面前,卢氏兄妹的冤屈还是不得伸张?”白崖眼中慢慢冒出火星。
“这是我峨眉之事,就不劳小友费心了!”玄元老道淡淡地说道。
同样一句话,现在说来却意味不同,白崖自然听得出来。
“嘿,峨眉不做又如何,哥偏要帮卢氏兄妹伸冤解恨!老杂毛,不如你来拦我试试?”白崖脸庞扭曲成了一团,狰狞地笑道。
“你敢?”玄元老道忽然脸色一变,宽大的道袍无风自动,视线落在了武振身上。
“哈哈哈,这天上地下,哥有何事不敢做!莫说你一个先天,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跪下!”
白崖抓着武振脖颈的手掌发力一扭,“咔嚓!”武振的脑袋瞬间掉转了一百八十度,从后脑勺对着白崖变成了两人面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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