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东海之滨论剑(下)

  寇浩就坐在白衣人和方宝玉侧边十几丈位置的一块大青石上,凝目看着这场比试。毕竟寇浩来《浣花洗剑录》的世界是为了参悟剑道,对于最后的决战当然很看重。

  “此战我不为名利,只为追求高深的剑道,但求找到真正的对手。”白衣人深深的叹息道。

  “我与你不同,在我看来,剑不是用来杀戮,而是用来守护自己在乎的人。为了中原武林的荣誉,我必尽全力!”方宝玉朗声道。

  寇浩心里还是更看好白衣人,因为他只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战,而且是一直贯彻着自己的理想。

  “铿…”方宝玉拔出了背后长剑,道了声:“请!”

  继而青碧的长剑刺出,这是摄人心魄的一剑,正如阴霾遍布的天地间,突然大放光明。

  碧绿的剑光若蛟龙腾跃,而白衣人的东瀛武士剑泛着纯粹的白光,若沾染了明月清辉。寇浩但见前方一白一蓝的两条人影在剑光里穿梭,根本分不清谁是方宝玉,谁是白衣人。

  剑鸣铿锵,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白衣人的剑势愈发的冷酷凌厉,充满杀戮之气,而方宝玉的剑势渐渐变得柔和,如同和风细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这般迅速拆解招数,周旋了一盏茶的时间,漫天剑光突然消失,只剩下一青一白两柄长剑卓然高举,剑尖却搭在一起。

  方宝玉与白衣人,再次对立,但他们已经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块坚冷的冰!两簇炽热的火!

  他俩的眼睛里,已经再看不到其他事物,只有对手以及对手的剑。

  观战的群豪无人敢喧哗,唯恐影响了他俩的发挥。

  他们认为,这是关乎于中原武林荣耀的一战,其实寇浩才知道,白衣人其实也是中原人,只是其父亲将其从小带到东瀛修炼东瀛剑法而已。就算方宝玉败了,其实也是败在中原人手里。

  明媚的阳光此刻已经被乌黑且阴沉的云翳遮挡,狂风呼啸,浪涛漫卷,仿佛这天地都在怒吼。

  风动,心不动,白衣人和方宝玉都如同雕像般伫立对峙着。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白衣人骤然双手持着狭长而锋利的东瀛武士剑,往前连续劈斩,并且呼喝之声不绝,蕴含着很强的气势。

  若是一般的对手,在这样的呼喝声里就会丧失斗志,紧接着被劈为两半。

  方宝玉不断后退,第六步的时候,方宝玉骤然扑地到了下去。

  白衣人一剑狠狠斩下,方宝玉骤然一剑自下而上的旋转刺出,隐约可以看到碧光里的些许红芒。

  就恰似在海边看到朝阳初升,洒下弯道红芒映红了海面。

  寇浩看到这里,不由得赞叹道:“好剑法!”

  与此同时,白衣人在一瞬间挥出了八剑,每一剑的角度都相当奥妙,组合起来更是妙不可言,极快速度让这八剑一气呵成,如同一片剑网抵挡住方宝玉的绝杀一剑。

  “苍穹一击!”方宝玉大喝一声,使出他自创的绝招,剑影缭绕,凌空斩去,恰似奔雷闪电,剑刃破空之声尤为刺耳。

  “阴阳逆乱剑!”白衣人倒转长剑,在沙滩从左右撩斩过去,其剑气顿时就在沙滩上掀起了两道尘沙蛟龙,长达十丈。

  剑气从尘沙里钻出,无形而有质,实际是斜着往上斩的。

  白衣人变招以肩膀扛着长剑,斜着斩出,若一道飓风,相当诡异的招式,实属罕见。

  尘沙漫卷,剑气呼啸,一切都仿佛静止了。

  东瀛武士剑和方宝玉的碧绿长剑同时断裂,但却不是平手,因为那两条看似攻击前方的尘沙蛟龙蕴含的剑气,斜着往上斩来,方宝玉的双脚顿时被斩得重伤,跌落于地。

  “哎,你终究没有胜我,难道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对手,只有自己打败自己,才能结束这没有对手的痛苦吗?”白衣人仰天哭泣,深深叹息。

  虽说他这样的表现跟独孤求败的但求一败而不可得有些相似,许多人都会觉得太装,而且很傻,但是寇浩明白,这就相当于打某类竞技游戏,比如多塔或者LOL,其技术已经没有敌手了,一直胜利,那还有什么意思呢?只有删掉游戏做其他的了。

  可是练剑不是玩游戏,要结束这样深层次的孤独,只有自尽!

  寇浩感觉,方宝玉的剑法是模仿自然现象,比如最开始的和风细雨,到后来的海上朝阳,以及苍穹一击若雷霆,但尚且没有达到别具一格,推陈出新的境界。

  而白衣人原本就在棋圣岛感悟了天地阴阳之变化,而这五年里,他没有练剑,而是走入红尘以炼心,如一个普通人一样的摆摊做生意,看尽世间百态,因此其剑法更为深邃,且能有更多适合他自己的周详变化。

  “此言差矣,白衣兄,咱们还没比剑,你怎能说自己无敌呢?”寇浩飘然飞跃过去,盯着白衣人微笑道。

  “也对,寇兄你既然站出来,必定有足够的信心。”

  白衣人缓缓的道:“可是我的剑断了,得改天比。”

  “何必拘泥于兵器,像你我这样的剑道高手,草木竹石皆可为剑,这样吧,咱俩都以一截三尺斑竹为剑。那样相当公平,而且可以尽量减少误伤。”寇浩道。

  “以竹为剑比试,似乎不太正式……”话没说完,白衣人忽然笑了,道:“我明白了,以前我总是束缚自己,或许可以试试。”

  于是,寇浩让胡不愁尽快去附近找两截一样的三尺斑竹,他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找来了。

  方宝玉已经被抬下去治伤了,而东海之滨,染血的沙滩上,两个人持着斑竹剑对峙,正是寇浩和白衣人。

  观战群豪都明白,对于高手来说,灌注内力于斑竹里,一旦刺到脖子或者心口这些要害,是能击杀对手的。这比之于所谓的飞花摘叶更为靠谱,因此群豪也继续保持安静,知道接下来的比试仍然充满了危险。

  对峙了片刻,寇浩动了,手中剑一扬,凝而不发。

  白衣人也随之出招,也不发出。

  接下来,他俩的剑法相当奇怪,似乎是一时兴起,为了探究高深的剑法,因此两人都不断变招,却一直不真的攻击过去。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能将这样的比试场面看得津津有味,并且心里不断喝彩的,不超过十个人。

  紫衣侯、方宝玉、胡不愁、公孙红等不到十个高手,对这样的剑法佩服不已。

  就在绝大多数观战群豪昏昏欲睡的时候,碧芒闪烁,斑竹剑仍然能绽放璀璨光华,寇浩和白衣人在剑光里闪赚腾挪,若彩蝶穿花,一眨眼就斗了十几剑。

  竹剑相拼,不是铿锵之声,而是“笃笃”的沉闷之声。

  双方都在斑竹剑里灌注了内力,而寇浩感觉得到自己的内力胜过了白衣人,可是如今是较量和探究高深剑法,寇浩可不愿直接以内力将白衣人震伤,否则对于寇浩此行目的就有妨碍了。

  白衣人当然明白这情况,因此对寇浩愈发佩服。

  接下来,白衣人使出了愈发疯狂且充满毁灭之气的剑法,虽说剑招不那么花哨,但狠戾无比,这是他常年杀戮对手所致。

  而寇浩使出冰火连天剑,并且心里想着的是曾经感受的“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的意境。

  又拼斗了一炷香的时间,仍然没有分出胜负,白衣人的双眼放光,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能够跟他匹敌的对手。

  “戮灭七式!”白衣人使出了压箱底的绝学,就算以斑竹剑斩过,剑气也仍然砭人肌骨。

  周围的尘沙被扬起,双方都受到了影响,但这是白衣人的绝招附带的效果,他早就习惯了能在这尘沙之中,稍微眯着眼睛看对手。就算眼睛里进了沙子,他那如同铁人一般的身体和心志也能承受。

  寇浩骤然面临这情况,很不适应,当即双脚的脚尖连续点地面,斜着往后上方飞去。

  白衣人挥剑刺来,瞬间斩出七剑,充满森然毁灭之意。

  寇浩心里顿时觉得一片空灵,心里的意境却是曾经在江上感受到的“欸乃一声山水绿,岩上无心云相逐”。

  这里所谓的意境,是在这五年里边,寇浩努力的去感悟自然之道,当然面临不同的景象,有着不同的意境感悟。

  此刻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这意境,于是乎,寇浩只觉得,白衣人的剑虽说凌厉狠戾,表面无破绽可循。

  但是在此刻的寇浩看来,却慢了些,因为寇浩的心境超越了白衣人,这是相当妙不可言的。

  “噗……”

  两人都落地了,白衣人拄着斑竹剑,眼神愈发的明亮,盯着寇浩,忽然很高兴的大笑。

  笑声如此的豪迈响亮,声震云霄。

  群豪尽皆愕然,因为白衣人的左肩膀赫然被寇浩的斑竹剑刺穿了!

  “我终于败了!是尽力而战之后的败,就算是死,我也会感激你的,寇兄,你真好!”白衣人喜极而泣的道,嘴角流着血。

  “得了吧,不要给我发好人卡,我恨这个。况且,你死不了的,我刺的位置很准确,是肩膀肉,赶紧疗伤再说。”寇浩言罢,就为白衣人处理伤口。

  群豪渐渐散去,寇浩本想跟白衣人、紫衣侯以及方宝玉等人大醉一场再离开,但白衣人受了重伤,喝不了酒。

  “反正以后我随时可以通过武侠穿越令牌回来看看老朋友们,趁着这寂静的夜,悄然离去吧。”寇浩心道。

  像他这样的人,轻生死,重离别。因此,寇浩选择了默然离去,就算朋友们怪罪,也比伤心流泪的好。

  在椰子林里,寇浩拿出武侠穿越令牌,点出那悬浮的半透明屏幕,选择接下来的武侠世界。

  看了好一阵子,寇浩本想去《天龙八部》或者《秦时明月》的,但考虑到在《浣花洗剑录》里边已经待了五年(在武侠世界的时间,对寇浩的年龄不产生影响,否则一路玩下来不成老妖怪了吗?),还是先去一个稍微小些的武侠世界吧。

  选了一阵子,寇浩点了《陆小凤传奇系列》……

  随着一阵七彩霞光的笼罩,寇浩感觉飘飘然,许久之后,待得光芒消散,寇浩置身于半夜的长街之上,能够闻到空气中有女儿红的酒香和胭脂香味。

  并且还能听到:“客官,常来玩儿呀!”

  寇浩心中一凛:“不愧是陆小凤,真是会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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