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老四进到门来,左一眼看到木昌,又一眼看见阿彩,心里有点小意外,这两人怎么在一起吃馄饨?
招呼起来:“是木昌啊,你个忙人,许多时候没遇到了”;又朝阿彩打起了招呼:“许多时间不见你了,也不看见你朝北投来戏,最近个摸摸小九菜胡?”。
卓老四也在四方台子的一边落下座来;阿彩说:“你这个点,不是在市场上摆摊吗?哪有空来吃馄饨的?”
卓老四是在街市场上摆豆腐摊头的,天生一张神嘴,只是八面漏风。
豆腐下乡,行脚村里村外,熟路熟门,豆腐担子一挑走到那里都是一场谈话传四方,他就是镇上的、乡下的话筒头子,坊间流言的播放机。
卓老四未言先笑着说道:“今天拾到鬼了,我一到市场上还没发担子里的货色就来了一个烧菜师傅,问我有多少货色,看看差不了支着,豆腐、茶干、百页全打包了,今天不用在市场里单吊单称了;呵呵,是东边丁港坝那里的一家人家吃米饭用的,东西蛮多的,我要挑着送上门去,先填填肚子再去。”
话头里没在意阿彩在这里和木昌一起吃馄饨,说道:“刚刚我路过茶馆店门口,隔着窗口看见,你家阿盛在茶馆店吃茶啊,在看别人打八胡头,他过得小逍遥哦”,“我是从来不管他的,我也管不住他,他在外面咋的,我也不能系在裤带头上跑路”,阿彩说道。
说者无心,听则有意。
此话一出,木昌倒是似乎在起了意,急急的几口,最后几个馄饨简直就是直吞下去的,喝完汤,立起身说:“我还有点事,我先跑路”,转过身,便去结账,对老板娘说:“老四的一碗馄饨,我来一起结”,这时间卓老四连忙立起身来说,不要的,不用啊,今天我请客,我来,我来啊,情归理道,都是熟人熟市的,你也记挂我生意的,我今天生意好,我来付,我来付”。倒是前面说今天生意好,就抢着把帐结了。也算是没吹虚。
木昌和卓老四还是真有些交集的,四乡八里的有些红白喜事,厨师班子和扎库的、念经的、八仙行的,都行业链上的人际交接;也有生意不好的天数,馊豆腐也不见得自己吃,送到白事人家,混淆在一起也不是没有的事情的,在场题头说脑的,就打听哪个摊上送的,木昌圆个场:水豆腐的味,馊的是小脚咸菜味道在一起了,或者说馊抹布抹碗的馊苕味。”
人生不过是过过场,说说都是人情世故,谁为了块切成块煮成汤的馊豆腐找到市场摊上去?但是,人多的场面,影响的是做生意的声誉。与人多说一句好话,少说一句别人的坏话,当场没有收益,不代表以后没有以另一种形式产生回报;这不是一碗别人请吃馄饨的事情。
话痨不是目的,人到摊前不说话,不主动搭讪?生意是没法做好、做精的。
想吃豆腐?又没有钱?你到卓老四摊上去赊去欠,可能是三言两语就被卓老四吃透了神色和心思,“先拿去,我记账,下次一道结。”你不尴尬了,他生意做成了。做小生意,靠手艺,靠本钱,有时候也是靠嘴的。“生意不好,帮我带两块豆腐去,家常吃货,带点归去”;多少勿论:一块豆腐也成汤,两块豆腐还是汤;说不定你在市场上带回家,邻居家要问你过一块豆腐当中午的菜呢。
卓老四一挑豆腐担子行脚乡里,也算个玲珑剔透之人;隔墙有耳,有三个和你好的,也有三个和他好的;烂泥里有时候也有刺的。
今天在馄饨店遇见,请吃碗馄饨也是人情,也算交情。
木昌走了,台面上就卓老四和阿彩两个人。
馄饨上了台,卓老四喝吃起来,也是做力气生活的人,老板娘是知道的,上的是大号蓝边碗,就是“人民公社好”那种碗。
阿彩的一块烧饼才啃了几口,馄饨就上来了;卓老四去和木昌抢着结账的时候,她本是想装到自己的黄篾篮子里去,又一想,还热呼着呢,放到篮子里和其他的菜蔬混装在一起不卫生,用纸包住吧又闷水汽,软塌了的烧饼是不好泻的;
就摊在台面上散着汽;卓老四落座之前,阿彩还一直想用衣袖管挡住,会让在卓老四的视角里不易发觉这块掖在右侧衣袖管外的这块烧饼。
阿彩心里是这样想着的,但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有事吃得急,一碗馄饨三下五除二地就落进了卓老四的肚子里,抹了抹嘴,话头子又来了;划眼看见这块靠墙台边上的这块吃了几口的烧饼,说道:“还有盘饼啊?”
刚刚一过来的时候也没见木昌吃盘饼,也没看见阿彩吃盘饼,卓老四吃完了一大碗馄饨后,发觉到了这块靠墙台边上的盘饼;又是一个意外。
就像卓老四的老婆是小脚,街上的人是不晓得的。
这块木昌定做的甜夹咸烧饼当中的三块之一的烧饼,卓老四认为虽然是阿彩吃的,钱是木昌掏的,而且是定做的。
阿彩回说道:“嗲个盘饼?不就是烧饼吗?”
卓老四说:“你个乡号乸乸这个就不懂了,格个不叫烧饼,是盘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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