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鹿娩和卫孜辰绞尽脑汁,既无法将谢麟唤醒,又无法让他进食喝水,随着孔雀海上面的气旋逐渐显形,一道虚无缝隙宛若眼睛一般浮在半空。
两人将帐篷从孔雀海岸转移到了一旁与湖中擎天柱等高的石柱之上,天气愈发恶劣。
风沙遮云蔽日,数十道龙吸水在肆意游走,夜幕时分,寒风呼啸,白雪纷至。
卫孜辰觉察到了谢麟的不对劲,如今只能暂且用术法温养他的身体不至衰弱。
鹿娩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恍若世界末日一般,荒凉而震撼。
“老谢的灵魂怎会不见了?!”
帐内传出卫孜辰的惊呼声,鹿娩急忙进去,只见卫孜辰双手飞快掐诀,团团青光将谢麟围住。
“妹妹,我要弹奏《招魂》,待会你离远一些,莫被影响了,顺便为我们护法,这是传音符,若有异你滴血即可。”
鹿娩点头,卫孜辰从谢麟指尖取出一滴血于血瑶之上,红光爆发,鹿娩握着传音符走到帐外,担忧的同时警惕地留意四周变化。
古音泛泛,幽远且神秘。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呼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归来归来!不可以久淫些。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旋入雷渊,麋散而不可以止些。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赤蚁若象,玄蜂若壶些。五榖不生,藂菅是食些。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归来归来!恐自遗贼些。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来归来!不可以久些。
……
鹿娩读过《楚辞》,这一篇给她的印象便是有许多生僻又拗口的字,哪怕读过两遍依旧会忘,也不知卫孜辰是如何记住的。
四方幽光暗动,朝此处汇聚,宛若银河闪着星光倾泄而下,壮丽瑰奇。
惜千秋之一瞬,观四荒之无穷。
鹿娩提刀舞剑,她琢磨出的这套招式,灵感来源于《神雕侠侣》的左右互搏,左手持刀,右手舞剑,刚柔并济,汲长取补。
唯有她知道这是一套怎样的招式,若说流风回雪写尽人间风雅,这套则是破釜沉舟、杀意尽显的招式,私心里她是不想用的。
鹿娩知道这是古代,并且为了保护人间,必定会造成杀孽。
唉,果然,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罢了。
爱与和平的世界真好。
“老谢?”
琴音停止,鹿娩回到帐内,谢麟直直坐起,眼神空洞,卫孜辰奋力在他眼前挥手,不见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了?”鹿娩收了刀剑走来,若是系统小精灵在就好了,一定能给她相应的提示,如今只能在这里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卫孜辰将谢麟扶躺下,叹气道:“大概是离魂太久,还有点呆,好在并无大事。我休息片刻后为他弹《安魂》,应当也就没事了。外面如何?”
鹿娩摇头:“风平浪静,你先休息,我看着就好。”
卫孜辰将两翎青羽交给鹿娩:“靠人不如靠己,虽然月娥说一定会在封印解除之前赶到,但我们还是要做好万全之策。”
这两翎青羽可助你飞跃百川,若是封印解除依旧无人赶来,你不必管我们,自己先行离去,我会带着老谢随后赶到。光凭你我二人必定挡不住魔军,所以一定要自保,明白吗?”
鹿娩点头应下,走出去守夜。
此刻耳畔唯有风声。
与天地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天外还有天,或许连一个点也算不上。在时间之海中,万物皆虚无,又能留下什么。
恰逢山花烂漫的季节,每当端午过后,六师兄会修缮打扫好停靠岸边的木船,三师姐会将绣好的荷包分发给众人,里面放上驱蚊安神的药草,馨香四溢。
二师兄背着大师兄的琴和茶具,大师兄带着笔墨纸砚,五师兄在船内摆上鲜花,四师兄会做好一天的吃食,所有人高高兴兴地去乘船。
沿溪而下,大师兄抚琴,二师兄煮茶,三师姐将带来的瓶瓶罐罐摆弄整齐,四师兄将糕点摆出,五师兄为插瓶拍照,六师兄摇桨。
惠风和煦,纵使偶遇雨天,不过是平添听雨品茗之意。
年幼时的鹿娩最喜坐在船尾吃点心,长大一些便喜欢磨墨写字,墨香沁着花香茶气,还有琴音在旁,想写不出好字都难。
再后来胆子大些,便敢走到船头拿着树枝舞剑。
日出而行,载星河而归。
若天气热了,便能看到六师兄时常泡在河里,二师兄摇着扇子逗弄着大师兄下棋,而大师兄永远一派温温和和的模样,从不与二师兄置气。
三师姐喜欢躲到药房去练针,或是回到屋内缝制新衣。四师兄蹲在厨房研究新菜,五师兄将门口的花花草草打理得很好,每次进屋都是一身一脸的汗。
而鹿娩不是唤去试菜就是被拉去试新衣,再者便是陪着五师兄去浇水修剪,或是在大师兄二师兄那里讨茶练字。
天黑了,吃过饭,众人坐在院中,赏花喝茶讲故事。
有时会讲起师父带着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去前线的故事,有时会讲起各自的身世。
师父出世修行时捡到了大师兄,后来在拳馆遇到了二师兄,二师兄乃武道天才,年仅十六便能精通百家之长。
后被师父收下,曾因为大师兄年纪比他小却成为他的师兄同师父理论,后来也不知怎的便也不再纠结于此。
三师姐自幼学医,据说祖上曾在宫里任职。后世道不宁,时局动荡,家道中落,流浪之时为师父所救,便也留在了师父身边。
听闻师父在奔赴前线之前曾有一位心上人,两人许诺彼此,只是师父回到那个小村庄时已经找不到那位姑娘了。
几经打听,这才知晓原是姑娘一家要北上,可那位姑娘为了信守承诺不愿离去,每日坐在青柳岸上,从清晨等到日暮。
又过了几个月,那位姑娘的父母不愿让女儿这般痴等下去,于是将其打晕扛上火车,至此了无音讯。
直至半年前才打听到那位姑娘一家在去往火车的途中遇到了强盗,尸骨无存。
师父沉默不言,只带着三个徒弟徒步北上,沿途不知收拾了多少土匪流氓。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见过了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世间发展日新月异,繁华热闹的街头站着的四人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师父决定带徒弟们回到长白山。
这一日,师父难得带他/她们坐了汽车,只是茫茫人海中,忽而惊鸿一瞥,风吹过,带走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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