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殿内,两壁浮雕神兽形姿各异,似将山海绘于其上,庄肃神秘的大殿内供奉了一百零八幅神像,周月娥每日都会来此点香明火,洒扫除尘。
此前有鹿娩和吴蘅帮忙周月娥轻松很多,鹿娩走后吴蘅也搬离,偌大的武神殿内,如今只有她。
周月娥细细抚过每一处浮雕,眼里是无尽悲哀,光影交接处,周月娥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陪同谢麟来到此处寻找周月娥的管俞却是看呆了眼。
周月娥负天命诞生,自远藏深山之神庙中长大,江池山川赋予其灵性,天命占卦给予其神性,她站在那里就能满足世人对神女的一切想象:端庄大方,温柔美丽,果敢聪慧,有求必应,悲悯世人……
好似在人间诞生的姚黄牡丹,被接到天界以清气露珠滋养,华丽富贵却自带一缕清风,不会夺目耀眼,却只需一眼,便足以沦陷。
娇姝尽妍,怀柔百川。
沐浴在这样的神光之下,管俞为自己生出的情愫感到羞愧,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亵渎神女……
他怎么敢。
谢麟说明来意,周月娥焚香引星,于武神殿内端坐,周身似有七彩柔光。
天女下凡,福泽万千,莫过于此。
“他会前往琅陵国黄海关,若是不在,边去大漠深处寻找。此处有我们,你去找他,让孜辰留在妹妹身边。”周月娥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选择将所知告诉他们,“此次西北之行凶险万分,除却尸军,似有魔族。你们务必当心,莫要逞强。我们会慢一步赶到,若是撑不住,那便等我们来帮忙。”
谢麟点头,也不知听进去多少,卫孜辰呲着大白牙哼着小曲,左右两手上各拎了一只老母鸡,大步流星跨来。
两只老母鸡倒也是乖巧,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管俞往旁侧躲了躲,然则卫孜辰却是直奔他而来,管俞跑,卫孜辰追。
“你跑什么?”卫孜辰不解,也懒得跑,于是停下了脚步。
管俞指着他手中的鸡,见卫孜辰停下他也停下,一言难尽道:“莫非你还要拎着两只鸡去找妹妹?”
卫孜辰白了他一眼:“我又没病,把它们带过去作甚。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把咱们给妹妹的生辰礼带过去。”
说罢,卫孜辰风风火火地跑去院内,留下两只鸡同管俞干瞪眼。
周月娥从殿内走出,见此情景不由得笑出声,管俞略微窘迫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人皆有可怕之物,不必为此感到难为情。”
周月娥蹲下摸了摸两只鸡,也不知卫孜辰使了什么法子竟让它们这般安静。
管俞松一口气,遂而接话道:“那……你也有怕的东西,是什么?”
周月娥起身浅笑,眸光幽深,是管俞此生不可触及之地。
良久,周月娥回道:“怕死。”
闻言,管俞微微挪动了一小步,出言道:“每个人都怕死,这很正常,正因为怕死,所以才会显得其它事物更加重要,能够突破生死界限,不畏生死。”
周月娥柔声赞同道:“你说得很对。”
相较管家重利的家风而言,管俞这般澄净心性已是难得。
几大世家错综复杂,天阙管家尤甚,族中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众弟子对族中产业虎视眈眈,唯有管俞专注修炼,终是走出了一条与管家不同的路。
几大世家或多或少都有修真之人,唯有管家这么多年方才出了一个管俞,自然将其视若珍宝。若非清风门有周月娥这位神庙大供奉、清越国大祭司坐镇,管家也不会放心地把人留在这里。
许是管俞本人重情重义打动了管家,又或是因其道路不同,又或是有其兄长许下的承诺,总而言之管家上下都愿意去守护他这颗赤子不灭之心。
卫孜辰蹦蹦跳跳地回来,心情愉悦,摸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老母鸡,对管俞交代道:“这两只鸡就拜托你送到吴大婶那里了,人家在这里住的时候也是分毫不取地帮了不少忙呢,她还带着个小屁……小孩,送钱人家可能也不会收。”
我听说不管什么时候送老母鸡都很合适,总之这个任务就交给大哥你了,放心,它们乖得很,不会啄你。再说了,你不是练金钟罩防御术么,有什么可怕的。”
老谢,来和我施法给妹妹传音,结印布阵就走了。”
谢麟也当真是话少,方才发生的一切他都尽收眼底,却是只字不语,直到卫孜辰喊他才有了动作。
循着传音符的媒介,两人迅速定位,来到琅陵国黄海关。
一别半月之久,鹿娩一如往昔般似朝阳热烈温暖,给予众生力量与希望,谢麟心中的担忧与烦躁也在此刻安定下来。
叙旧不过三言两语,谢麟起身告辞离去。
西北境外,流沙石壁,不见生机,尽是死气。
谢麟扫了一眼储物袋,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学着鹿娩和卫孜辰一般存粮,此前觉得是多此一举,现下看来这是有备无患。
于沙漠中行走最怕两件事,其一迷失方向,其二断水缺粮。
谢麟没有方向,但他带来的水和食物决定了他去往的范围能有多远。
烈日炎炎,好在谢麟修习五灵术,暂时带来些许凉意。
可灵力终有衰竭之时,这片沙漠之中灵力沉伏于大地,几近没有,而谢麟还得留着回去的灵力,因此放弃了用五灵术遮挡阳光之心。
言玉渊,姓言,名棣,字玉渊,雁安城人士,今年二十又一。芝兰玉树的君子,品质高洁,初心不改,铅华洗尽,世道待之以不公,却回之春桃。
可当一切步入正轨之时,偏又遇见了这般诡异之事。
谢麟是受过谢家家训调教的弟子,从前即便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却也仅限于敬佩其初心。
如今也算随之经历了一番,方才明白其间经历了多少苦难。
初心之所以为世人赞颂,正因为历经百种劫难洗礼仍然不改,由此显得可贵。
但归根结底,究竟有多少人能从其中挣扎破茧。
歌颂品质,是为了给予黑暗一缕光明、一寸希望、一丝期待、一点余地。
而非是将疤痕掀开,展露于世人眼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却任人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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