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庙堂江湖

  花朝佳节,京都城繁花织锦,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处处皆弥漫着馥郁花香与喜庆之气。

  各宫院中,花香四溢,鸟雀在枝头叽喳,仿佛也在欢庆这明媚的春日。

  小路边,新冒出的嫩芽上挂着晶亮的露珠,映衬着满园生机。

  宫女们提着花篮穿梭在繁花之间,采摘新鲜的花卉,送往各宫布置。

  巳时刚过,宫内已是人头攒动,平复河西叛乱的庆功宴吸引了无数皇亲贵族及家眷,谈笑间,多半在提起此战的功臣——甘宁两地总兵岳振霆。

  御花园的另一角,皇子,公主,郡主,世子,各府千金,公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嬉戏玩耍。

  男娃们寻来小树枝,在地上划拉着,玩起“骑马打仗”,一人扮作将军跨在“树枝马”上,吆喝着冲锋,其他伙伴则当小兵,追闹叫嚷,模拟沙场拼斗,个个小脸涨得通红,尘土沾了满身也毫不在意。

  有的还玩起了“投壶之戏”,拿着无锋的箭羽,站在几步开外,眯着眼、屏着气,使劲一投,若是投中,便欢呼雀跃,没投中也不气馁,叫嚷着再来一轮。

  这边几个,手里拿着牛筋条制成的弹弓,猫着腰,满世界捡溜圆的小石子,当作弹丸。

  公公在旁伺候着,摆放各种大大小小的罐子供其玩耍,眯起眼,拉满弹弓,“嗖”地一下射出去,比试着谁的准头好。

  女娃们蹲在花丛边,用细草茎编着花环,小手灵巧地穿插缠绕,编成的五彩斑斓的花环戴在头上,咯咯笑着比谁的更漂亮。

  小公主们围坐一团,拿出各色的花手帕铺在地上,玩起了“翻花绳”,纤细手指灵活翻动,那花绳在指尖变幻出“面条”“牛眼”“渔网”种种奇妙花样,每翻出一个新花样,便引来一阵惊叹。

  郡主们把随身的小沙包拿出来,玩起“踢沙包”,单脚轻盈地控制着沙包起落,或踢向高空,或传递给身旁伙伴,要是谁不小心让沙包落地,就会佯装懊恼地皱皱眉头,紧接着又兴致勃勃地重新开始。

  “唉哟!你干嘛呀!”的声音打破了这乐融融的场面,岳阑珊捂着头,一旁叉着腰的云和公主看着她。

  云和公主指着岳阑珊说道:“吵吵闹闹,烦死了。”

  岳阑珊反驳道:“我们在这玩,你们在那边,我怎么会吵到你嘛?”

  云和公主冷怼道:“哼,谁让你不跟我玩,就打你。”

  “姐姐,头破了啊~”岳阑珊可怜兮兮的看向岳清澄。

  岳清澄瞧了瞧岳阑珊擦破的额头,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推了云和公主一把,怒斥道:“贵为公主,如此没礼数,没德行,道歉!给我妹妹赔礼道歉!”

  云和公主也不服气,继续耍横道:“要我道歉你谁啊,我是公主,你一个恩封的臣女,推搡我,还要我道歉?你才无礼,哼!”说着做起了鬼脸:“略略略…”

  岳阑珊气不过:“我父兄保你皇家安稳,要是没有我父兄,戎狄胡虏进京城了,把你父皇杀了抓你去做奴隶啊…”

  稚嫩的声音,却威力十足,岳清澄赶意识到危险,紧捂住了她的嘴。

  各处司侍掌事姑姑听闻动静赶来,眉头紧皱,心里头先把这三孩子气恼了一番,可职责在身,又得赶紧处置安抚。

  那不懂事的侍女,平日里就爱瞧热闹、嚼舌根,见此情景,郡主这回怕是触了霉头,再瞧公主那架势,恼极了,悄悄跑去郑贵妃处禀报:“北郡郡主言语上没分寸,惹恼了云和公主,娘娘再不去,两个郡主怕是要对云和公主动手了。”

  众多女眷,妃嫔陪同在李太后身侧赏花,郑贵妃起身也未辞别,便步履匆匆的走向花园中。

  赶到时,万历帝已经在哄云和公主,北郡王岳振霆与王妃黄氏也正在哄两位郡主。

  北郡王已经六七年未曾回京,郡王妃也鲜少露面,这二人身姿不由得会让人多看两眼。

  岳振霆身材魁梧、面庞硬朗,浓眉剑目,自带威严。王妃黄氏果敢英武,眉若远黛、眸如寒星,身姿矫健,举手投足尽显飒爽。

  清澄郡主抬眼看郑贵妃过来,走到岳阑珊身侧,拉了拉她的手,“妹妹,我们去道歉吧,回去姐姐把你最想要的娃娃都给你。”

  岳阑珊却不给面子,当着万历帝和郑贵妃面,娇嗔的喊道:“我不去啊,玩的好好的,她抢了沙包还砸破了我的头啊,我不要啊,不要给她道歉哇……”放声哭了起来。

  郑贵妃也能听出一二,万历帝看了郑贵妃一眼,郑贵妃却不为所动,眼瞅着没有台阶可下,岳清澄却很机灵,跑过去对云和公主说道:“对不起,惹你不开心了……”

  万历帝笑着走过去,蹲下身来,摸了摸岳清澄,又抚了抚岳阑珊,云和公主刚平息的心情又生了醋意,撒娇道:“父皇啊,她说要戎狄胡虏把你杀了,把我抓去做奴隶啊!”

  郑贵妃撇了撇嘴,面露凶样,虽恨得牙根痒,万历帝在场,也不好言语,就只能看着。

  万历帝却很大度,抬头看了一眼岳振霆,二人相视一笑,转头警告云和道:“都是小孩子,吵归吵闹归闹,但出手伤人是不对的,再有下次我要罚你了哦!”

  净是些虚头巴脑的,只是嘴上说着罚,云和公主却有点不开心,委屈的回了一句:“知道了,父皇。”

  郑贵妃佯装不知情,喊道:“云和!走,去皇祖母那玩!”云和蹦蹦跳跳的跑到郑贵妃身侧,牵起手走了。

  万历帝面带笑容,对岳振霆说道:“童言无忌,都是小孩子……”

  黄氏打着圆场:“小孩子,不懂事,缺乏管教…添乱了…”说完牵起两个郡主手去寻妹妹黄妃。

  本来就一件小孩子打闹的小事,可传到街上就被坊间添油加醋大夸特夸了讲。

  当晚廷臣宴,歌舞升平,烟花璀璨,闪耀京城,皇亲贵胄齐聚于畅春园,于席间推杯换盏,笑语不断,皇城内已经数十年没有如此热闹了。

  岳振霆也被赏了封地,名义上是赏,其实就是永镇边陲代州。

  一年后,代州封地府邸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京都府宅也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装车打包好,只等启程。

  动身前,郡王妃却说起了菩萨托梦,还没到护国寺还愿,便带了自己的亲卫和随从去护国寺进香还愿。

  亲卫在前骑着马开路,随从几车在后,将王妃及家眷护在中间,浩浩荡荡一队车马从京师出发,行至宁安镇外西南郊五里开外的蟒牙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到空中炸裂的求援信号。

  镇内守备与京师护卫纷纷出动,赶到时候眼前所见却是惨绝人寰的一幕——马车侧翻,护卫尸横遍野,血迹染红了山间石路。

  一番搜寻后,只在涯壁树上发现了骑在树干上,死死抱住还未摔下去的小郡主岳清澄一个活口,崖上崖下清点后却未发现任何其她女眷尸骸,时至今日郡王妃与另一小郡主岳阑珊仍生死不明无半点音讯;

  宁安镇外本就不安宁,前些年时常有女子失踪,因此地处多山地形复杂,又在蒙、金边陲,官府能巡回的皆是被人掳走的,不能寻回的多归于葬身山林野兽府之口敷衍结案。

  可是失踪人越来越多,蓟州巡守也惶惶不安,府衙派人巡逻后,得到了些许改善;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失踪被掳走的是天子连襟,北郡王的家眷,这下轰动了,消息瞬间炸裂传播开来。

  坊间说北郡王拥兵自重,不愿远迁代州,为了留在京都唱了一出双簧。

  又有人将花朝节当日之事串联起来,讲是因为北郡王府得罪了贵妃,才遭此难。

  一时间消息乱作一团也不得其具;

  宁安镇之乱,触怒朝堂,皇帝为了给北郡王岳振霆一个交代,遂令蓟州知州,宁安知县五日内必须要寻得到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五日,哪里寻得到人,宁安知县及蓟州知州因办案不力被处死,然而人踪难觅,最终草草结案,留下无数疑问。

  北郡王如期迁至封地代州,岁月流逝,往事渐被尘封。

  十余年转瞬而过,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北郡王虽身居封地,却未放弃追查真相,麾下死士潜伏蓟州、宁安一带,暗影深藏,静待真相浮现的时机。

  宁安镇因此而得享安宁,就连素来横行的云鹫山冷锋七寨也不敢轻易靠近,各路匪寇更是退避三舍,不敢作恶。

  宁安镇外星沙溪畔,溪水潺潺,镇中女子们熙熙攘攘的聚在河滩,浣洗着衣物,谈及旧事时,仍心有余悸:

  “你说,那位郡王妃,当真就这么消失了?”

  “天晓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只怕永远是个谜。”

  “都过去十多年了,人应该早就没了。”

  正说着“啪嗒”一声,灵动的鱼儿跃出水面,落在岸边。

  “鱼!鱼!快……”大婶们纷纷手持棒槌,尖声呼喊着追赶。

  鱼儿滑溜得像抹油,眨眼间跳回在水中,反倒是大婶们七仰八叉的跌在水里,溅起水花四溢,逗得旁人哈哈笑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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