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什么换个郎君?”
牧归云坐在席间,听到看客们打嘴仗。
有人说要台上的翠茵换个郎君,有人啐道:“换谁?放着知根知底的好后生不要,要你这个臭烘烘的老梆子么?”
“嗳,那不是她那郎君家穷么?”
“呸!人家穷,你不穷?”
……
看客顿时哑然无言,倒将旁听的孙屠户给听乐了。
牧归云也觉着听得有趣,台上的戏好看,台下的看客议论声竟也挺有意思。
如此,伴着看客们的议论声,牧归云将戏里的故事看了个明白。
只见台上翠茵哭诉了愁苦,继而便进入到了求肯父母,叫父母莫要计较郎君家贫,直接嫁女便好的过程中去。
直说:“真情值万钱,莫欺少年穷。”
却引来父叹息,母责骂,嫂嫂哀声劝:“你说不计他家贫,岂不知我已吃尽家贫苦。小姑莫要再痴顽,且听嫂嫂将你劝……”
戏台上,伶人们唱腔婉转。
翠茵扮相清丽活泼,嫂嫂扮相质朴秀美。
几人唱念做打,将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表演得既贴近大众,又极具美感。真可称得上是引人入胜,一出好戏。
其中还夹杂了几许日常笑料,又有扮演翠茵郎君的小生,名唤阿牛的邻家少年或是浇水劈柴,或是摘花送果,前来翠茵家献殷勤,挨教训。
你来我往,或哭或笑,或苦或甜。
直将看客们的心神都牢牢吸引,人们关注着台上人的命运,又纷纷出言评论道:“真是一对有情人,当真何必再计较他家贫?这般有情人若是不能长相守,实在叫人惋惜啊!”
议论声中,台上的故事终于迎来转机。
原来又是一年秋收至,今秋农家大丰收。
只听台上翠茵的歌声犹如欢畅百灵鸟,脆生生响在众人耳畔。
“稻田滚滚泛金波哎,今秋难得大丰收。”
“竟是天公也作美,好将人间媒人做。”
“郎君家亩亩田地皆丰收,这个多收三五斗,那个多收五六斗……”
“置办喜饼上家来,欢欢喜喜迎新娘!”
咿咿呀呀,呜呜嗳嗳——
唢呐声悠扬起伏,直入云霄,直将天上轻云都吹开几许,引来月光似水流波。
戏台上剧情进展到了迎亲环节,戏台下众人更是欢欢喜喜,各自抚掌叫好:“好!好得很!好故事!好戏!”
还有被大人带来看戏的孩童欢呼叫嚷:“哦,哦,迎新娘咯,吃喜糖咯!我要吃喜糖……”
“哈哈哈!”
看客们轰然大笑,直说:“看戏呢,又不是真迎亲,哪里来的喜糖?”
“看戏怎么就没喜糖?不嘛不嘛,我要喜糖……”
台下孩童歪缠,看客哄笑。
台上唢呐声声,喜乐阵阵。
好一派喜气洋洋,热闹欢畅。
眼看故事即将迎来圆满的大结局,却见那戏台下不知从哪里忽地闯进来一群面容狰狞的官差!
一行十来个官差,个个牛高马大,气势汹汹。
“走走走,都滚开!迎什么亲?今年的税钱且未交够,这迎的哪门子亲?”
官差们挎刀的挎刀,拿锁的拿锁,凶神恶煞般冲上戏台,抬脚踹翻了胸戴红花的新郎,甩开锁链便将人捆住。
这般的蛮横作风,直如一道晴天霹雳,从天而降劈在众人头顶。
新郎的父亲慌忙上前哀声说:“官爷啊,咱家是交了税的,可不敢不交税啊!您千万明鉴,您瞧,这是咱家交过税的凭条。”
他说着将手放进袖袋里,一下子掏出一张带了官府书吏签章的纸来。
官差将凭条一把抢过,看了一眼便不屑道:“逢十税三,往年一亩地产量二百斤,交税六十斤那是没错,可今年仰赖天恩,南疆一带收成都好,一亩田地亩产至少能有二百五十斤,多的尚能有三百斤!”
官差声调渐高,怒目狰狞,喝道:“刁民,三百斤的田产岂能还只交税六十?如此奸猾无耻,罔顾天恩,该杀!”
话音未落,官差将手中腰刀一举,霎时手起刀落,一颗头颅便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鲜血四散溅开,洒落于台上台下。
台上台下都惊呆了,片刻后,方才有震骇恐怖的尖叫声响起。
“啊!杀人了!”
台下看客惊慌起身,或奔或逃,或推或攘,或哭或叫。
台上众人的反应竟还更慢些,先是倒在地上的新郎抬起头颅痛呼一声:“爹!”
再是新娘掀了自己的盖头,不可置信地唤:“公爹!”
又哭着扑向倒在地上的新郎:“阿牛哥,你们放了我阿牛哥……”
哭声未歇,被一名挎刀官差一把捞住腰肢,嘿一声道:“这新娘子倒是生得不差,也罢了,这一家刁民不思天恩,纵然全部捉拿下狱也难赎其罪,倒不如领了这新娘子回去,进献皇差,也算是赎罪了。”
新郎顿时眼赤如血,怒声说:“畜生,杀我父夺我妻,我与你们拼了!”
他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旁边官差顿时抬脚踩住他头颅,同时将刀扬起,眼看着就要手起刀落,再杀一个。
看客群中,便有一声爆喝陡然响起:“混账!畜生!这般的横征暴敛,不顾百姓死活,算是哪门子官?又当的什么差?天恩若是如此无耻,这天恩不要也罢!”
原来是孙屠户,他胸中一股怒火翻腾,任侠之心愤然高涨。
手往腰间一抹,就要习惯性地拿起自己的屠刀。
不料手却摸了个空,孙屠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的刀已经不在自己手上!
孙屠户又下意识转头向身侧看去,只见如今屠刀在手的牧归云长身而起,三两步从看客席上跨出,腿脚一迈便登上戏台。
少年人亦是怒火高涨,侠义心起。
他不说二话,手中屠刀一扬,刀光迅如星火,只是一招便将踩在新郎头上的那名官差头颅砍下。
砰!
怒目圆睁的官差脸上犹然带着惊诧,那颗方才还嚣张至极的头颅此刻却是骨碌碌滚落在地。
这轻易断头的模样,与被他们砍头的百姓也并无二致。
满场寂静下来,唯有孙屠户哈哈大笑:“好得很!牧兄弟,我来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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