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归云不知方才又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剑东阳和万鬼老魔到底有没有分出胜负。
但他清晰感受到了,自己脚下的大地的确是在震动。
孙屠户也惊醒了,他瞪大眼睛惊慌道:“地动了!牧兄弟,快,我们去村外空地上!”
他一把抓向牧归云,牧归云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然后两人一齐向旁边郑家大门看去。
却见大门内外空荡荡一片,原本还坐在门槛上的红儿竟是不见了。
孙屠户惊道:“红儿呢?”
牧归云道:“去屋子里看看。”
孙屠户则紧跟着说:“去灶房,灶膛里还煨着红薯呢!”
饿惯了肚子的人,就算是要逃命了,也总想着要带些吃食放身上。
大地还在隐隐晃动,似乎又有大灾,又似乎像是没有。
牧归云拉起孙屠户飞速冲进屋中,孙屠户直奔灶房,牧归云将几间屋子快速扫视了一遍,确定屋子里也不见了红儿踪影,便也冲进灶房。
孙屠户已经将火塘里煨着的几个红薯都取了出来。
红薯滚烫,他虽是被烫得直呵气,却仍将红薯牢牢抱着。
牧归云也不管这些,他奔到存放粮食的大缸边,从缸中捞了几个小个头的生红薯塞进腰间小布包里,随即又抓住孙屠户往屋外奔走。
孙屠户有些心疼道:“可惜这屋子里的粮食……”
牧归云说:“顾不得了,先走再说。”
孙屠户应了声好,一边跑又一边大声呼唤起来:“红儿,红儿!你在哪里?小丫头,地动了,知不知道?快跑!”
他呼唤的声音洪亮,红儿却始终不见任何踪影。
两人快步奔走出屋,趁着地动的感觉还不是特别剧烈,寻了方向便向村外奔去。
却见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隐隐约约现出几点星光,淡淡的光芒照耀着两人脚下的路。
孙屠户脚步不停,语气却一时有些怔愣说:“竟然可以看到光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出槐安郡了?”
又说:“可惜红儿那小丫头不见了,也不知她是怎么了?”
牧归云道:“或许她另有来历,并不简单。”
孙屠户跑得急,呼吸微喘道:“但愿如此。”
随即不再多话。
其实他主要是被牧归云在带着跑,牧归云身怀真气,虽然不会什么轻身功法,速度却比普通凡人快出不知几许。
带一个孙屠户也是轻轻松松,并不怎么影响他的速度。
起先两人在村中奔行,因路上障碍物颇多,牧归云跑得还不是特别快,孙屠户尚且能够自己动些脚步,勉强跟上。
后来出了村,奔上了村口那条平整的道路,孙屠户就脚下离地半寸,几乎是在被拖着半飞半跑。
这个过程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虽然自己没太出力,但呼呼的风吹来,孙屠户却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夜风给灌得炸裂了般。
他颇受煎熬,却咬牙忍住,直将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忽然某一刻,牧归云脚步停了。
孙屠户脚下没收住,往前猛地一个踉跄。
牧归云拖住他后背衣服,将好生昂藏一个大汉给拽住了。
孙屠户这才定睛往四下看去,又惊道:“这是哪里?”
原来他们方才匆忙出村,走的不是进村那条路,却是从郑老锅家往北去的另一条村路。
走得一程,只见前方尽是农田,农田东面是一条贯通的大路。
而这条大路的更东边,则是干枯歪倒的一片树林。
却见树林里匆匆忙忙奔出一大群人。
大地震动未休,树林里奔出的人群动作惊慌,口中惊呼不绝:“地动了!潇湘剑派的神仙死了,鬼又来了,快跑啊……”
“鬼湖水干了,救命啊!”
鬼湖?
难道先前郑老锅所说的鬼湖,就在树林的另一边?
而这些从树林里跑出来的,则是原先聚集在鬼湖边,想要渡湖的流民?
牧归云连猜想带推测,心中虽有更多疑问,却清楚此时树林的方向是绝不能去的。
他对孙屠户说:“孙叔,各处地形都不如田野空旷,我们去田里。”
两人奔入田野,却未曾见到树林方向奔出来的虽然有大群活人,同时更有丝丝缕缕,连绵不绝的阴晦气息。
淡淡星光下,连绵阴气如同轻纱,将星光下的世界——
不论是眼前的田野,还是远处的村庄,又或是更远处的山岳,都似有若无,轻轻笼罩。
牧归云带着孙屠户踏入田野中,却忽然感觉到脚下触感不对。
他们踩踏的,好像不是干枯的田地,而更像是一条湿泞且生满青苔的道路。
地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夜空中明月再度高悬。
湿泞的道路两边似有起伏的小丘隆起,月光下,牧归云看到那左侧小丘中间竟是开着一道对开的低矮门户。
朱红色的门户边,不知何时竟是搭建起了一个小小的戏台。
咿呀两声,二胡声起。
那戏台拉开帷幕。
便听闻丝竹锣鼓,咚咚锵锵。
画着花脸的丑角翻着筋斗上台,好一阵摔打逗乐,热了场子。
台下便响起一阵轰然叫好声,观众们纷纷鼓掌,热闹非凡。
牧归云也不由得拍了一阵手掌,然后向左右一看。
只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坐在了一群看客中间,看客们轰然叫好,他也跟着叫好。
他便莫名泛起了糊涂:不对呀,他记得自己好像不是来看戏的,怎么忽然就坐在这儿了呢?
牧归云有心起身要走,旁边却忽地伸过来一只蒲扇般的大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笑呵呵说:“牧兄弟,走什么?今儿的戏且精彩着呢!”这人不是孙屠户,又是哪个?
牧归云见到了熟悉的人,就又觉得自己果然是来看戏的。
他没再要走,安心在看客席上坐了下来,欣赏起了台上的戏曲。
戏台上丑角走了,继而娉娉袅袅上来一个小花旦。
那女子百转千回地唱:“二八年华唤翠茵,原定鸳盟东邻郎。”
“奈何家贫无生计,郎君无钱娶娇娘。”
小娘子莺声呖呖地唱,又哀哀戚戚地哭。
手绢轻抚颊边,两行清泪便依依滚落。
真似个梨花带雨,春带愁。
看客席上,大姑娘小媳妇们便也都跟着哀愁起来。
席中响起阵阵低泣,亦有男子生出怜惜道:“无钱成婚,实是耽误姑娘好年华。姑娘又何必痴情,不如换个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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