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食肉

  王镇恶比刘裕小上整整十岁,不管其声名如何,都远远足矣担的上公字之称。

  前秦哀平帝苻丕败亡,王镇恶随从叔父王曜南渡至荆州,出仕途后担任临澧县令。

  义熙五年,他才为刘裕所用,授太尉行参军事之职。

  那时的王镇恶,也已三十有六,年近四旬,相比起刘裕,可谓是半斤八两。

  刘裕崭露头角时,也过了三旬,而王镇恶步入沙场,早已过了年富力强的那最好十年,其子王灵福,年纪与刘义符相仿。

  王镇恶县令出家,正是因其治理地方有道,谈吐见识皆非凡人,因此才被刘裕赏识。

  文武兼备之才,举世难求。

  王镇恶武能上…船打天下,文不失为一州之长。

  此前王镇恶在城门前纵马离士卒数步停下,不是因性情狂傲,而是他确实不擅骑术。

  可猛将的衡量的标准并不仅有弓马,要论步战、水战,王镇恶还是首屈一指。

  刘义符打量着这颇有威严的王镇恶,观其面相,实在不像是有着贪图富贵脾性之人。

  功名利禄,功名在前。

  心怀大志之人,不追功名而逐利的话,为何不去当个商贾?

  刘裕看两人面面相视,拿起羽觞,饮了一大口。

  “你还未吃吧?先坐下。”

  刘裕话音刚落,几名侍婢便赶忙的出了堂。

  “孩儿正好有些饿了。”刘义符也同王镇恶一般席地而坐。

  待那几名侍婢将饭菜端上食案后,刘义符问道:“可还有炙羊肉?”

  “回世子,郎主近日不喜荤腥,所…所以只烤了一条腿。”婢女低着头,怯声说道。

  谢裕才离世不久,吊祭时刘裕极为悲痛,自然不会大快朵颐的吃荤腥。

  人一到了刘裕这年纪,口腹之欲已算不得什么。

  不说以往的,就以那《抱朴子》为例,在其内篇中说:“余数见断谷人三年二年者多,皆身轻色好”

  辟谷以求长生之法早已有,但什么都不吃肯定不行,以清食为主,少碰荤腥,确实是能够延年益寿。

  当然,府中自是有羊的,但要将羊腿从里到外烤透,也要花费将近半个时辰。

  “罢了。”

  刘义符挥手作罢后,坐在其对面的王镇恶握筷都不自在起来。

  “世子若是不嫌,可以吃我的。”

  刘义符听此,摇了摇头。

  刘裕见他作态,脸色如常。

  王镇恶见他嫌恶,眉眼微皱。

  刘义符见两人都看向了自己,微笑解释道。

  “王公久违回建康一趟,您是为国有大功之臣,我寸功未立,与您共食一盘肉,不免惭愧。”

  听了刘义符这番话,王镇恶眉头皱的更深了。

  世子这是在捧杀自己不成?!

  刘裕与刘义符吃不得羊腿,偏偏就他一个僚属吃得。

  顷刻间,王镇恶脸色又恢复如常,他借着饮酒间隙,以右目余光打量着刘裕的神色,见其未有变化,方才在心中暗自松下一口气来。

  “为父看你真是谦逊过了头,要吃便吃,何来此无稽之谈?”

  刘裕虽是在训斥,可语气却十分淡然。

  刘义符作此,并不是对王镇恶抱有偏见,相反,他偏偏是最为看重王镇恶,故而想在父亲面前试探一番。

  要是刘裕不在场,让王镇恶单独面对刘义符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感到丝毫的压力和窘迫。

  人一旦处在重压之下,就定然会有所缺漏。

  对付这群人精时,刘义符也只能出此下招,好在他年少,即使过分了些,也不会使对方往心里去。

  当然,刘义符也能舔着个笑脸去恭维奉承王镇恶。

  可这样一来,有没有威严先不说,等真出了事,谁还会听从自己?

  谢晦能向刘义符示忠,除去让他看到未来的前程之外,是绝对少不了那句句直锥其心的敲打。

  与谢晦谈论争辩时,他总是会狐假虎威搬出刘裕,让其无话可说。

  归根结底,谢晦要比王镇恶年轻不少,城府不如后者深沉,刘义符从一见面,便能感受两者不同。

  他也不是贬低谢晦,可谁让王镇恶是王猛之孙呢?

  那可是功盖诸葛第一人——王猛!

  苻坚能一统北方,调遣百万兵马南下,便足矣彰显王猛之功。

  在刘裕的训斥之下,刘义符故作无奈之色。

  身旁的侍女见状,便小心翼翼的来到王镇恶身前,将其盘中的羊肉夹起几块放碗中,随后端到了刘义符案前。

  王镇恶看着刘义符咀嚼羊肉,对其先前那句话,也是信了。

  主公携他往家中吃饭,又令世子与自己共食一盘肉,这其中的隐晦,已经呼之欲出。

  “主公,世子所制之天…火药,可还有更多?”

  刘裕不作答,将目光看向了刘义符。

  “王公,火药之利弊,想必您已经了然于胸。”

  “嗯。”王镇恶微微颔首。

  即使有工匠在旁帮衬着点燃,也还是让几位不以为意的士卒受了些皮外伤。

  “火药不稳定,一个失误,便是害人害己,如今刘公派遣葛尚方召集工匠丹师,不以量产为主,确保火药稳定后,才能够大批量的生产…………”

  王镇恶看着刘义符开始为自己绘声绘色的讲解的头头是道,心中也有了许动摇。

  这世子向他解释,要比那口音极重的老匠要清晰的多,也透彻的多。

  哪怕这火药并非是刘义符所制,可一番谈吐过后,也定然是造诣颇深。

  其实刘义符有的只是理论,真要实施起来,靠的还是那些不务正业的“丹师”。

  火药就算稳定下来,要大批量的发放给各个地方,刘义符答应,刘穆之却绝无可能答应。

  明枪暗箭已经够难防了,更何况这烈性极强的火药?

  “多谢世子为我解惑。”

  刘义符本想嘱咐一句王镇恶切莫要第一时间便使用火药,让各国有了防备。

  可王镇恶自幼熟读兵书,深谙兵法,自己提醒他要以奇制胜,就有些倒反天罡了。

  半刻钟过去后,刘裕三人酒足饭饱出了府。

  “我已召集他们往宫中去了,上车吧。”

  王镇恶看了眼紧随在刘裕身旁的刘义符,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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