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勇承

  府内。

  刘裕看了眼惶恐不安的王球,诧异问道。

  “你怎来了?”

  “仆今日才刚及府中就任,司马公以诚相待,仆…仆实在受宠若惊。”

  刘裕面露微笑,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清点粮册,问道。“他求你何事?”

  “司马公家的女郎快要及将笄之年,司马公意欲让仆替其择一门亲事。”

  “此乃你们之间的私事家事,怎要过问与我?”

  “这…主公,司马公该是想要与您结下姻亲。”王球如实相告。

  “哈?!”

  刘裕将粮册放下,起身来到王球身旁,问道:“他与你是如何说的?”

  “司马公自知大病缠身,恐时日无多,言其膝下唯有宗女一人,想趁此之前了却一桩心愿。”

  “你观其面相,信否?”刘裕审视着王球说道。

  刘裕要比王球高上一截,身量更是无法相比,他站在后者身前审视,纵使是以淡雅著称的王球,难免感受到些许压力。

  “仆…仆观司马公气色,该是无大恙。”

  大恙?有恙便说有恙,怎还来了个大恙?

  王球不想讨好司马德文,却也不得罪,他殊不知此时举棋不定,是为下下策。

  刘裕转身回到案牍后,说道:“那妮子怎样?”

  王球愣了愣,他没想到刘裕竟真的有此意向,说道:“端…端雅得体,相貌也是极佳。”

  “端雅?”刘裕微微一笑,道:“他可是想将女儿许配给车兵?”

  王球沉默不言,刘裕都不用多想或是询问刘穆之,便已经能猜透他的心思。

  当初司马德文看出了刘裕有篡逆之心,便称病搬出宫去。

  如今市口之事风波尚未完全过去,他竟为又要弄出些幺蛾子来。

  “你先回去歇息吧。”

  “是。”

  …………

  “世子可是要出城去?”

  府门处的队主见刘义符与芩芸主仆二人正要上车,连忙追问道。

  “怎了?”

  “世子先等一等,蒯参军马上就到。”

  “蒯参军?”刘义符愣了愣,问道:“是太尉参军,还是征虏参军?”

  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赋闲在家,一个个参军属僚,都未见过几次。

  “世子忘了?是蒯将军。”

  那队主见刘义符连蒯恩都要不认得了,有些许心凉。

  蒯恩在军中的威望,可不是全凭借能征擅战所积累。

  蒯恩每当作战时,总是冲在最前头,他不单是护着那些军官将领,面对身旁倒地的士卒时,也是能伸手便伸手。

  若是能挡下一箭,挡下一刀,便能挽回一条同袍的性命,他不会有所犹豫。

  饶是其当今封了爵,也在平日里与老卒们以兄弟相称,丝毫没有架子。

  简而言之,就是蒯恩将他们看作是真正的同袍,从入伍到至今,随着地位攀升,皆未曾变过,这样的将领,哪个士卒能够不追随拥戴他呢?

  “蒯将军,可是蒯恩?”刘义符见队主神色,当即回想了起来。

  “世子啊,您的参军之中哪有第二位姓蒯……”

  刘义符笑道:“你看父亲派在我麾下多少属僚,我曾见过几面呢?”

  队主经此一问,答不上来,遂苦笑着回应。

  不说远近,从张邵、颜延之起,再到王球、蒯恩,平日里都是在太尉府做事。

  这几人都是才能出众之辈,先前刘裕派他们担任刘义符的属僚,也只是挂个名罢了。

  就比如刘义真挂名领军功一样,虽然不太光彩,可无奈这几个儿子年龄太小,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等到蒯恩那高大孔武的身躯来到刘义符面前时,他躬身至刘义符脖颈处作揖道。

  “鄙人蒯恩,见过世子。”

  蒯恩左眼有斑白之色,芩芸从未见过一时有些惧怕,娇小的身躯地靠着刘义符近了些。

  “蒯将军多礼了。”

  刘义符笑着扶起蒯恩,越看着他,心中越是欢喜。

  吴周泰,晋蒯恩。

  不得不说,历史就是不断地在重演。

  可惜,蒯恩便是同王镇恶、沈田子等一众大将全都陷落在关中之地,他为了护着自己的二弟刘义真,为夏军所俘,随后在胡夏国内郁郁而死。

  当时刘义真纵容部下在长安周围大肆劫掠,满载财物、美女,一日行军不过十里,缓慢东撤,傅弘之劝其弃车轻装疾行,他却毫不在意。

  要不是蒯恩与傅弘之拼死断后,领一众将士死战,刘义真怎能全身而退?

  那时关中失守已成定局,他们一无所惧的拦截夏军,不是为了守城,而是为了能让主公的二子先走才做的殿军。

  本该随着刘裕一统天下的猛将,尽皆陨落在关中之地,刘义符这位后世之人,每当想起时,便感到何其的悲哀,何其的心酸。

  刘裕若派的是刘义隆、刘义康坐镇长安,断然不会把“家底”败的如此一干二净。

  想到此处,刘义符恨不得马上冲回府内,往刘义真脑门上猛踢几脚!

  娘的!一个十二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要那么多钱财美人有何用啊!!

  父亲平日里难道亏待你了?!

  如果有人问刘义符这一位位忠勇之将,能价值几何时?

  刘义符定然是会说无价,要是回答慢了半刻,那他这辈子充其量,也就是一位中庸之主。

  府前,十数名整装待发的武士,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蒯恩与队主等人见刘义符脸色由喜转怒,皆是有些不知所以。

  “世子这是……”

  蒯恩以为是自己的受了箭伤地左眼吓到了他,本是一脸严峻地他,苦笑着说道。

  刘义符见状,赶忙上手扶着那大自己两圈的臂膀,解释道:“蒯将军误会了,我一见到将军您,便想到了件愤慨之事,故而失了态,请将军莫要往心里去。”

  “鄙人之眼疾害世子受惊,鄙人这就去取眼罩来。”

  蒯恩说这话时,面上还抱有歉意,他平日里都是不怎戴眼罩的。

  今日前来,他疏忽了世子年少,会有所惧怕。

  刘义符怎会在意这些,只是听蒯恩忏愧说着,他的心便跳的快了些。

  当然,这不是因他喜好龙阳,而是对二弟刘义真没来由的气愤。

  前日他在回答范逸的问题上,就不该只说要把他禁足在深宫中。

  “蒯将军于沙场之上身先士卒,勇猛杀敌而受箭伤,我怎会嫌恶呢?”

  话音刚落,刘义符便立马接着说道。

  “况且,将士们在战中所受之伤,乃是为国,为民所受,皆是荣勋,功绩,为何需要掩盖呢?”

  ……………

  “文帝初逢勇承侯,恩自谓左目不妍,欲以罩蔽之。帝曰:‘将士沙场之创,皆为国所受,乃荣与功焉,岂当掩之乎?’”——————《宋书·卷二·文帝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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