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怪人和魔法少女之间,一向是互相仇恨和敌对的关系。

  怪人制造破坏与动乱,魔法少女狩猎怪人、维护和平......仿佛就成了这世间的惯有真理。双方水火不容、一旦见面必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而若是可以选择,白伦也不想和眼前这位魔法少女打上交道。

  毕竟,作为一名理性的怪人,他本来只想过上平静的生活:

  不被人找麻烦、不受人打扰关注、也不卷入无意义的争斗;只要默默地位居幕后,读读书、写写小说赚赚钱,招揽眷属、升阶变强......就已足够。

  并没有什么杀光魔法少女、统治整个新碧海市的欲望执念;他想要的只是不断升阶、去追求超凡尽头的永生之境,成为超越一切的非凡生命......就这么一个小目标而已。

  但三周前的某个晚上,发生了一件意外。

  当他在新碧海市的下层区调查、寻找适合成为自己眷属的目标的时候,却撞见了因没捉到逃亡的怪人而心情不爽,正烦躁地大肆毁砸建筑物的魔法少女【美杜莎】。

  和人口稠密的中层区相比,下层区人烟稀少,处处皆是废弃建筑、老旧楼屋,是个无法无天、藏污纳垢的堕落之地,因此也是不少怪人们的安乐窝。

  那时候,被魔法波及而突然坍塌的建筑砸中了白伦。

  经验不足的他下意识地变身为怪人抵挡,刚好就不走运地被眼尖的【美杜莎】发现。

  哦不,应该说是【美杜莎】不走运才对。

  因为狂喜的她主动出击,想要致白伦于死地、再带回公司邀功;却没想到在追逐白伦的途中,她被白伦引诱到了某个纯天然的捕缚陷阱附近、就此被困住了。

  这个陷阱——或者说,这从半空中的灰色空洞里不断垂落下来的黏稠胶体,是一种超凡的自然现象。

  没有名字,但白伦在一番观察与试验之后,却愿意称其为【灰网】。

  它能喷出极具黏性的胶质液体,如蛛网般将正下方的猎物给捕获起来困住;胶体虽然不能直接杀死猎物,但却可以溶解其表皮,并让猎物活活饿死。

  一待猎物死亡,【灰网】就会回收胶体、将尸体拖回到空洞之中......然后继续等待新的猎物。

  奇妙、诡异、却又瘆人。

  在这个世界里,类似【灰网】一类的超凡自然现象有不少:譬如某条看似正常的小巷,哪怕监控仪器均检测不出异常,但一旦走进去之后,人便不能回头——若是回头,立马会被看到的某种东西吓至昏厥甚至心脏病发;

  还有某座被废弃的铁塔,若是攀附上去的人对铁塔展开攻击,便会即刻出现极其强劲的大风,将人从半空中吹落至地面、摔成重伤......

  这些“现象”,在这个世界里,就像“瀑布”、“云霞”、“河水”一般,理所应当地存在着。

  其出现地点并无规律、存在时间也不固定,但却能对普通人、甚至超凡者起效。

  在白伦发现自家地下水道附近有【灰网】的存在后,他一向都是小心翼翼地从其捕猎范围里避开的。

  但这次魔法少女【美杜莎】对他穷追不舍,白伦便将计就计、起了将其困住的心思——果不其然,一番追逐之后,大意的【美杜莎】恰好赶到了【灰网】的捕猎范围里,就此被喷涌而出的胶体给绑住了!

  这胶体具备着极强的黏着力,哪怕是白伦自己也不容易将其破坏掉。

  更不用提实力不如他的【美杜莎】了。

  而白伦之所以不立马将这受困的少女杀掉,是因为【美杜莎】熟知不少魔法少女公司的内部信息,很有审问价值。

  作为一名志在不断升阶变强,并使用能力收服大量眷属,获取相应反馈的怪人,白伦早就把魔法少女、还有魔法少女公司当作了自己需要好生防范的假想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手尾的处理倒是不用担心,因为下层区根本就没什么人管辖监控;而在【美杜莎】撒野发疯、追逐白伦而来的过程中,也没什么人瞧见。

  此外,这联通着新碧海市中层区与下层区的地下水道里,道路错综复杂、宛如迷宫;甚至连一些小虫子都很少,足以隔绝一切人迹探查、信号传递。

  【美杜莎】所属的光华魔法少女公司到现在都没什么头绪,派人在下层区搜寻了许久,眼看着就要放弃了。

  一切都很顺利。

  至于把向【美杜莎】发动异能、让她成为自己的眷属的做法......白伦也曾经考虑过。

  但他打算先在普通人身上做做试验,看看“眷属”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对自己保有多少忠诚,再做决定。

  万一此后魔法少女“眷属”实力得到强化,同时依旧不服从于他,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呵,距离我失踪的时日越久,公司的调查和追踪就越深入,你的死期就快到了......”

  “在这新碧海市,光华就是天,就是律法,就是一切!只要公司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你以为你还能躲藏多久,你这阴沟里的下贱老鼠!见不得光的可悲杂种!早早自首,说不定还能死得痛快点!”

  尽管已经被【灰网】困住了三周,魔法少女所具有的超凡之躯和强悍精神力,依旧使【美杜莎】能气喘吁吁地嘶吼出这些话来。

  这段时间里,白伦只给她提供一些有限的饮水和剩饭,让她一直保持着身虚体弱、头晕气短的状态,无力变身、也难以反抗脱逃。

  “身为大众偶像,你应该以身作则,对待他人言辞要礼貌,不可出言侮辱、嘲讽、威胁......这是一种基本的美德。”

  “可你老说这些粗俗的脏话......传出去的话,一定会让崇拜你的粉丝们很失望的呀。”

  “更何况,把你困在这里的不是我,只是一种没有自主意识的自然现象......”

  此刻,白伦站在【美杜莎】面前不远处,一边打量着这个子比自己还高上一头的嘴硬少女,一边充满遗憾地摇了摇头。

  见【美杜莎】没有反应,他还特意从旁边由自己放置的储物柜里端出一杯清水,走近了两步,凑到蒙眼少女的嘴边,轻声细语道:

  “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我们就一起好好地聊聊天、说说话,互相了解一下彼此,不行吗?”

  “不瞒你说,其实我没有杀你,主要是因为觉得你的性格很直爽、也很有魅力......”

  语气之中,充满了被误解的委屈,还有小心翼翼的真诚。

  再加上他温柔地倾下水杯杯沿、拨开垂落的分叉暗红长发,给少女仔细喂水的和善动作……

  瞧着还真有些感人。

  嗤啦——

  可就在白伦说完这些话的当口,胶体晃动、黏丝轻颤!

  才喝完水的【美杜莎】像是一条打挺的搁浅之鱼,猛地扭曲着身子、探出脖颈,恶狠狠地张嘴朝着白伦咬来!

  身为一名高贵的魔法少女,她有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尊严、自己的信念,绝不肯向卑劣邪恶的怪人低头!

  绝不!

  ——哒。

  可随着一声尴尬的脆响,牙齿咬空。

  少女的身躯无力地弹回到胶网中,令她闷哼一声、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白伦反应极其迅速,仅仅是微微侧身一避,便轻松地躲过了【美杜莎】这次的突然袭击。

  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愤怒或意外的神色,只是将空杯子放下、淡淡叹息道:

  “……何必呢?这样做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只是徒费体力罢了。”

  “我也不想伤害你,单纯是很想和你说说话呀......唉......”

  “要不这样,你跟我聊聊你们组里那些魔法少女的情况,讲讲她们的真实身份、业余喜好、魔法弱点、人际关系、性格特征是什么……我明天给你带些炸鸡吃好不好?”

  一边说着,白伦还一边从旁搬来一个塑料桶,放到少女脚下。

  手掌伸出,轻轻贴合着那片白嫩的小腹,缓缓向下抚动。

  “嘘嘘——”

  悠长、柔和的口哨音,在他的唇齿之间响起。

  【美杜莎】闻声、如遭雷击,整个人顿时无力地颤抖起来。

  哗啦啦的水声流淌,淡黄色顺流直下,在塑料桶里蓄了薄薄的一层。

  ......沉默。

  少女顿时便只能沉默下来。

  而白伦也轻哼着歌,将塑料桶搬走、倾倒在不远处的地下河里。

  没办法——因为这【灰网】里喷出的胶体不仅溶解了【美杜莎】的衣物,更限制了她的自由,令她不得不依靠白伦的拯救和帮助。

  不论是喂食喂水、沐浴梳头,甚至修剪手脚指甲、清理排泄物,都有赖于这位少年的好心。

  ......这位曾被自己视作猎物,打算俘获、捕杀掉的怪人的好心。

  当然,这对【美杜莎】而言,绝对是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

  一个高洁无暇、受人敬仰与崇拜的魔法少女,居然仅仅随着仇敌一声口哨响起,便要把自己最肮脏、最弱小、最羞耻的一面,展露出来!

  ——偏偏她的身体还无法反抗!

  听着这飘忽悠扬的口哨声,想着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屈辱遭遇、精神折磨,【美杜莎】气得浑身颤抖、愤恨难忍。

  她低着头,痛苦地嚎叫一声、用嘶哑破碎的嗓子辱骂道:

  “别假惺惺装好人了!你这恶心的怪物!无耻的卑鄙小人!”

  “我要杀了你!我要屮死你!我要灭绝你全家啊!”

  “你他X的,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等这陷阱消失,待老娘我重获自由,一定要把你绑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密室里,让一群壮汉带着榴莲和钢丝球把你屮成人彘啊!——呸!”

  疲累虚弱的她骂完,还强撑着精神、往白伦脚边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哪怕历经了三周的折磨,她的口气始终保持着绝对强势。

  这不仅是因为她性格一向狂妄自大、蛮横要强;

  更是因为她相信,只要自己说出公司的秘密,也迟早会死。

  这段时间里,她已经逐步弄清楚了面前这个“好心人”的状况:

  身体不算健硕,但却有着不俗的肢体力量;刚成年不久,身高不超过一米七五;声音清雅、可见健康状况良好;辞藻丰富、喜欢引经据典,强调“礼节”、“美德”,显然受过不错的教育;

  另外,皮肤表面光滑、手指修长无茧,对她的身体更是百般呵护、毫无任何亵渎之意......应该是一向养尊处优、心高气傲之辈。

  那么,有着这样优渥条件、理应前途无量的少年,究竟为什么会变成心理变态的怪人呢?

  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美杜莎】只是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怪人少年,是一头心怀恶念的笑面虎......哪怕嘴上说得再好听,只要自己一松口,在顷刻间就会成为他的手下亡魂。

  现在对自己的这些温柔与宠爱,不过是恶魔的些许伪装罢了。

  【美杜莎】将这些念头深深埋在脑海,用充满攻击性的言语和行为掩盖着自己心中的不安。

  到底自己在黑暗中被关押了多久,她已经不大确定了……

  她只能咬着心中的一口怨气、死命撑着、一点也不敢露出心虚的端倪。

  啪啪啪——

  短暂的沉默后,热烈鼓掌的声音,在地下水道里回荡开来。

  “你真是个很棒、很勇敢、也很坚强的好孩子。”

  “看来即使是魔法少女,身上也有一些值得称道的美德,令人敬佩。”

  白伦静静地听完【美杜莎】的一番发泄,面带微笑地鼓着掌。

  跟着,他一边用柔软的湿纸巾为【美杜莎】清理身子,一边打量着这彻底破防的少女,贴到其耳畔温声慨叹道:

  “可惜,你对这【灰网】还不够了解......它一旦出现、将猎物捕获成功之后,除非将饿死的猎物彻底吞噬杀死,否则便永远不会消失。”

  “而你的自由,当然也是遥遥无期。”

  “除了依靠我的善意援助之外,你什么都做不到。”

  “另外,在实力的绝对差距面前,语言的审判是没有意义的......不管是你,还是试图来营救你的公司,都对我构不成半点威胁。”

  “不过,明明在背地里犯下了更不可饶恕的罪孽,却还是口口声声地嘲讽着怪人的卑贱与邪恶……你们这些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肉食者,还真是......需要一些现实的残酷教育呢。”

  白伦对自己的实力有过大致的评估。

  作为普通人的他,由于过去的一些经历,掌握了高超精妙的格斗术,对于绝大部分未变身的魔法少女而言,都是降维打击。

  而变身成怪人之后,他的这些战斗技巧、武学造诣更是因为身体的超凡强化,达到了一个相当无敌的地步。

  具体有多厉害,他还不清楚。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论是魔法少女,还是怪人,实力上而言都有着“等阶”的概念。

  对于魔法少女,那就是从初觉醒的黑铁级,到入门的青铜、白银,再到更高超的黄金、白金、翡翠......等诸多级别。

  而对于怪人而言,分级就没什么花里胡哨的称呼,一般就按照升阶的次数来,从最低的九阶开始,八阶、七阶......往上直到传说中的一阶。

  每次等阶提升,超凡躯体的强度、速度、柔韧性、感知能力、反应能力、耐久力等指标都会提升。

  白伦目前已经在去年经历过一次超凡升阶,所以他的“等阶”是八。

  但自己这个怪人的第八等阶,究竟和魔法少女的哪个级别相对应,他还不甚确定。

  反正眼前这个青铜级的魔法少女,哪怕变了身、在他手下也完全过不了几个回合。

  他在冥冥之中感觉,由于自己的战斗技巧出类拔萃的缘故,似乎战胜那些看似很强大的、总是高高在上的顶尖魔法少女,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叮!”

  就在白伦将脏污的纸巾扔掉、正琢磨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才能取信于跟前这位极其嘴硬的魔法少女的时候,

  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道空灵清脆的电子提示音。

  毫无征兆、突如其来。

  这令他本能地心神一动,在面前召唤出自己的信息面板。

  “【眷属001发生意外,魔种觉醒进度已达100%,预计将立刻觉醒!】”

  一行醒目的鲜红小字浮现在面板上侧,令他甚觉奇怪。

  发生意外?

  根据过去的经验,他这位“眷属001”的魔种觉醒进度差不多是每天增加1%,相当稳定。

  可就在今天这即将觉醒的重要关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居然突然加速完成了

  事关重大,白伦立刻念头转动、集中了注意力。

  转瞬之间,他的意识世界里,便出现了一种特殊的立体画面,令他得以从“眷属001”的头顶上空,以神明一般的视角,去观察、了解其身边所发生的一切:

  新碧海市下层区。

  灰暗废墟之内,某个肮脏的染血身影,正无言地屹立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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