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小教堂的钟楼上。
门被人推开了，一身黑西装的人在门口停顿了一会，等待着屋里的酒味飘去。
“住在这里不觉得难受吗？”昂热说道，迈着矫健地步伐跨过充满杂志和垃圾堆的过道，坐在了唯一干净的一处沙发上，看着躺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的副校长，“好了别装睡，我知道你醒着。”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规律的咕噜鼾睡声，似乎是睡得过于舒服，那人还伸手挠了下肚腩上的痒痒。
昂热也很有耐心，从他的酒柜中取出红酒与酒杯，一口口喝酒，两个人很久都不说话。
换做别人，可不会觉得住在这里的会是什么大人物。
向阳的一面全是玻璃窗，贴满低胸女郎的巨大画报，屋里只有一张没叠的床、一张单人沙发、一套电脑桌和转椅、还有码满了西部片的DVD的大书架。
当然，还有满地的空酒瓶、扔得到处都是的成人杂志。
学院的隐藏人物守夜人几十年来一直住在这里，家居风格像是个欲求不满的青春期少年。
“好吧好吧，有屁快放。”守夜人的大手一把抹着的脸，努力让自己精神一些，强撑着醉醺醺的身体打算听昂热来找他要说的事。
“借你的电脑用一下。”昂热把一块硬盘扔给了副校长。
副校长吹了下胡子，嘀咕着什么影像这么重要，还要拷贝过来，专程让他看。
十分钟后。
副校长拿着纸巾擦着额头和后背冒出的冷汗，他满头大汗指着屏幕，瞪着双眼质问昂热：“这是你招的学生？”
昂热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开什么玩笑！”副校长从转椅上蹦了起来，“能在‘戒律’的范围内自由使用言灵？昂热，你告诉我，你在我的言灵内，能否正常使用你的‘时间零’？”
“难得看见你不安，你看看你的啤酒肚，该减肥了老伙计。”
昂热指指副校长那格子衬衫遮不住的肚腩。
“这是问题关键吗？”副校长被气到了，“快说你的回答！”
“老实说，你的戒律还真的管不到我。”昂热说，“不过前提是不在你的炼金矩阵内，在矩阵内我虽然能用时间零，但还是会受一定的影响。”
“那是因为长期的暴血，让你的血统比以往都要更强了，”副校长解释，“就像有的人考满分，是他刚好达到满分，而有的人考满分，是因为试卷只有满分。”
昂热没有说话，副校长同样也是，后者静静地喝着酒，片刻后他终于是受不了这份寂静，一酒瓶拍在桌子上。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的这位学生能够在没有暴血的情况下，无视我的炼金矩阵使用言灵，而且他的言灵还和你一样，都是‘时间零’？”
副校长震怒。
他的炼金矩阵本质上就是个言灵的增幅器，不仅能够把戒律的范围扩大全校，还能提高言灵的强度。（这里采用了新版龙4的设定）
若是有一个学生的言灵为“无尘之地”或者“琉璃梵城”，副校长有自信将那位学生的言灵强度，增幅到能帮整个卡塞尔学院抵抗战略导弹的程度。
昂热点点头，同时挑了下眉，做了一个“如你所说”的表情。
副校长沉吟了很久，才一屁股坐回在了转椅上，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这是招了一头人型巨龙来学院吗？说实话我没什么意见，反正他要是失控了，我第一个跑路，等你死了我正好回来继承你的位置，顺路在你的坟头送上一朵白玫瑰。”
“明非是个好孩子，相信我，你会喜欢他的，他可是路山彦的玄孙，棒极了他。”
昂热边笑边说道：“至于你说要给我献花，很遗憾，在把所有龙族送入地狱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你是复仇男神吗？”
副校长吐槽，“还有你可别忘了删除诺玛的监控备份，这段录像要是被校董会的那帮老顽固看到，难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原来的硬盘都被我一棒子敲碎，校董会和元老会他们还掀不起风浪。”
昂热点燃了一支雪茄，“所以你有没有兴趣继续‘尼伯龙根’计划？或许我们真的能够屠掉龙王，也能突破临界血线，得到一个正统的皇。”
“滚！龙骨都没一个，就搁这给我画饼！”
副校长甩手赶人，拿起一本写真杂志，“很晚了，我要和珍妮睡觉了，你赶紧给我走人！哦对，记得喊人送点五十年陈的泰斯卡威士忌来，你知道吗，我突然有点怀念当初岛上的那个漂亮的苏格兰姑娘，她的身材好极了！”
……
餐厅里，苏晓樯吃着精致的小份意大利面和煎鹅肝，路明非在旁边对付着一只整鸡。
而他们的不远处，一个虎背熊腰的“狗熊”正趴在长条餐桌的末端大啃大嚼，如狂风扫落叶般横扫了整盘黑椒牛肋骨、两块熏猪腿肉、一份蔬菜沙拉，一份大份土豆泥……还有几份大号宵夜等待着上桌。
路明非都有些看呆了。
即便是觉醒了血统，胃口已经是以前的好几倍，他感觉自己还是没有芬格尔这么能吃。
这货到底是怎么吃出一副一年没吃过东西的模样的？
苏晓樯放下叉子，拿起纸巾擦了下嘴。
“路明非，我去上个洗手间，吃完就回去吧。”苏晓樯道。
“好。”
目送苏晓樯离开后，路明非也啃完了手上的整鸡，他咽了口唾沫，觉得有些渴，于是决定起身去买杯可乐。
这座巴洛克装饰风格的大厅相当的大，能够容纳1000人同时就餐。
路明非走了一会才找到一个自动贩卖机，投下硬币，弯腰捡起了那罐可乐，擦了一遍罐口，正打算揭开扣环，路明非忽然感觉身后有人经过。
他回头一看，吓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可乐。
来人是穿着校服，面无表情，有着狮心会会长职位的楚子航师兄。
此刻楚子航正端着一碟双煎蛋和一杯牛奶泡麦片，察觉到路明非的目光，他也停下了脚步，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心说好巧啊楚师兄您也没吃呐，可嘴上却是开不了这个口，害怕他一开口，楚子航就要为今天那一枪之事报仇，把他在这里解决掉。
见鬼，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楚师兄，楚师兄原来也吃宵夜的吗？
该不会是想要灭口，所以才故意找了个要吃宵夜的理由吧？
“路明非，好巧，你也来这所学院了。”可出乎路明非的意料，楚子航居然主动找他开口，“我是楚子航，和你一样，仕兰中学毕业。”
路明非愣了一下，心说楚子航居然能记得他，他在仕兰中学不就是个小人物吗？何德何能让这尊大佛记住他的名字。
“楚师兄好，我是路明非，我记得你的。”路明非回过神来，跟楚子航打着招呼。
楚子航点了点头，定在原地看着路明非。
见楚子航不说话了，空气也陷入了沉默，路明非连忙找了个话题：“楚师兄，原来你也吃宵夜啊？”
楚子航愣了一瞬，便点头道：“我吃的，今天进行了剧烈作战，现在有些饿。”
听到楚子航提到自由一日的事，路明非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哟，正主上门来报仇了，不会要被楚子航下达卡塞尔追杀令了吧？
“师兄，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吗？”路明非用不确定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换别人，路明非可能就用时间零把上来报仇的修理一顿完事。
可楚师兄不行啊，他妈妈当初对他还挺好的，给他分享鸡翅吃，无论怎样，路明非都下不了这个手。
楚子航顿时愣住，有点没跟上路明非的脑回路，解释道：“不，我只是单纯的认出了你，来和你打个招呼。”
“师兄……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记住我的？”路明非挠了下头，满脸的不解，“我在仕兰中学，应该没那么出名才对。”
楚子航低垂眼帘，思考片刻后回答道：“我当时是学生会长，你们下面做操的每一个人，我都记住了。”
路明非心说师兄你糊弄人呢，怎么可能这么多人都记住。
其实楚子航确实说谎了，他刚才的思考，只是在编织理由。
如果要说对路明非的印象深刻程度，那恐怕他会是仕兰中学里数一数一的存在。
并不是因为赵孟华四处传播路明非暗恋陈雯雯，想吃天鹅肉这件事。
而是因为十五岁的那个雨夜，也就是初三的时候。
当时那座沿海小城刮了一场台风，带来了倾盆大雨，宛若要将整座城市泡在水里一般，淹入雨水之中。
仕兰中学的家长大多数都开着豪车来接送各自的孩子回家，或者让司机开着豪车来接送他们的孩子，他就是二者的结合。
只是并不是每一位学生都那么幸运，能有家长开车接送，路明非就是不幸的那位。
当时他站在教室里，想要伸手喊住路明非，说他可以捎他一程，可路明非却是冲出了雨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现在想想，好在他当初晚了那么一步，不然的话，也许路明非也会留在那座高架桥里了。
楚子航之所以对路明非记忆犹新，是因为他始终认为，人的大脑是一块靠不住的硬盘，总会慢慢地消磁。
因此他每个夜里，除了给妈妈汇报生活日记外，就会在脑海里回忆着那个雨夜。
他原本以为，路明非就是一个孤独的衰小孩。
可直到他被那一发子弹打中，醒来后看到守夜人论坛的讨论，看到诺玛对他的评级，看到眼前的他戴着一副和自己相同色号的“蝴蝶黑”美瞳时，楚子航终于明白。
原来路明非和自己一样，是同一类人。
甚至他还要承受着比自己更严重的血之哀。
“要加入狮心会吗？我罩你。”楚子航伸出了手，正打算这么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女声。
“路明非？楚师兄？！”苏晓樯震惊地站在一旁，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你们怎么都在这？”
苏晓樯上完洗手间回来，正打算喊路明非一起回宿舍，结果就看见路明非正在和一位陌生的黑发青年交流。
原本她还好奇对方是谁，可走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楚子航师兄。
楚子航师兄找路明非干嘛？
苏晓樯想不明白，毕竟她没听过路明非和楚子航有过什么私交，而且今天下午才发生了路明非一枪崩了楚子航的事，她不禁怀疑楚师兄会不会是来找路明非麻烦的。
苏晓樯护在路明非身前，和路明非眼神交流，“小路子，楚师兄没欺负你吧？”
路明非弩了弩眼，“没事，楚师兄就是来跟我们唠嗑。”
“真的假的？”苏晓樯瞪大双眼。
“当然是真的。”路明非点头。
看到路明非和苏晓樯两人的眼神交流，楚子航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这个亮了一下并不是比喻，而是在陈述事实。
在多次暴血后，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永不熄灭的淡金色，但这并不影响他能将黄金瞳燃到更深的颜色。
看着苏晓樯和路明非眉来眼去，楚子航便知道自己不该多做停留，于是说道：“那你们继续，我先回宿舍了。”
“欸，等等，楚师兄，可以拜托你一个忙吗？”苏晓樯连忙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攥紧双手看着楚子航。
楚子航微微一愣，“什么事？”
“就是我们仕兰中学高三的那个班，有个女生叫柳淼淼，你还记得她吗？经常和你校庆晚会合奏表演的那位，她说想要一张你的照片，我想拍给她，可以吗？”苏晓樯道。
楚子航脑海里很快就想起了那个穿着一身白衬衫和海军蓝长裙，坐在长凳上弹琴的女孩，原来是她想要自己的照片。
楚子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用狮心会的官方照片吧，他们说我那张拍的好看，你在官网下载就好了。”
“好嘞，谢谢楚师兄！”苏晓樯抓着路明非的胳膊，“那楚师兄我们先走了？”
“嗯嗯，再见。”楚子航道。
“师兄再见。”两人告别。
离开的路上，苏晓樯吐槽路明非说你运气也太好了，居然能和楚子航单独聊天，这不得羡慕死仕兰高中那群人。
路明非则是说原来柳淼淼喜欢楚子航的吗？
苏晓樯翻翻白眼，说这不废话，就你这个木头没看出来。
楚子航注视着两人的背影，片刻后，收回了目光，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真好啊，看来路明非似乎也寻找到属于他的幸福了，只有他还被困在那个十五岁的雨夜。
其实如果他也选择放下的话，兴许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得那么累。
屠龙是卡塞尔学院的使命，就算他不复仇，卡塞尔学院也迟早会发现奥丁的真相，然后想尽办法，屠掉奥丁的吧？
换句话说，哪怕他现在不那么拼命，也是可以的。
但是，楚子航并不愿意放弃。
四年过去，他仍然记得那一个雨夜的每一个细节，仍然后悔没能和爸爸一起葬身在尼伯龙根，仍然鄙视当初那个胆小地猛踩油门离开高架桥的自己！
所以楚子航不会停下脚步。
他那淡金色的眼瞳在这一刻变成熔浆般的赤金之色，片刻后又暗淡下来。
他回到了宿舍，关上了门，摸着父亲遗留下来的御神刀·村雨，这是父亲唯一活在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楚子航拔刀出鞘，村雨在空气中仿佛凝聚着寒芒，刀面上清晰地倒映着他的眼瞳，像是在展示他的决心。
他的决心，从未有一刻动摇过！
楚子航收起村雨，放下刀鞘，正打算洗漱回床上休息，脑海里忽然传出一阵机械般的声音：
【楚子航先生，你渴望杀掉奥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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