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和苏晓樯对古德里安教授的行为见怪不怪了，毕竟芬格尔确实欠揍。
怎料身后一阵窸窣声传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壮汉猛地出现在车子的后备箱。
路明非眼角微微抽搐，心说卡塞尔学院还真是不养闲人，芬格尔蹲在后头探出个脑袋，“教授，我觉得我既然要帮师弟搬行李，那我顺带坐个车也是应该的！”
古德里安教授吹了下胡子道：“也行，那你一会提前在男生宿舍区下车，帮他把行李也搬到宿舍去！”
“我去，教授，不要啊，没你这么压榨劳动力的，”芬格尔的脸立刻耷拉下来，他忿忿不平道：“我也想去帮师妹搬行李！”
“你确定你是想帮你师妹搬行李？”古德里安教授冷笑，“别跑去祸害人家女生宿舍里的女孩子们了！”
“路明非，我扛不动行李箱，你来帮我扛吧！”苏晓樯朝路明非眨眨眼，暗示着什么。
“好吧好吧，我舍命陪君子。”路明非道。
虽说没能去女生宿舍让芬格尔略感到遗憾，但看到路明非也成为搬行李的工具人后，也十分厚颜无耻加狗腿地满意点头，甭管是什么原因搬的行李，能有人一起干累活就够了。
路虎平稳地停在了停车坪，站在这片土地，路明非收起了观看四周宏伟建筑的目光，跑到后备箱拿着行李。
穿过据说是校长最爱的百慕大草坪时，路明非一边感慨学校真大，一边询问女生宿舍在哪。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凄厉的防空警报声从四面袭来，回荡在学校里的每个角落，像是咆哮着狂奔的幽灵。
路明非和苏晓樯都呆住了，古德里安教授和富山雅史也瞬间脸色严峻起来。
当下最能说明形势不妙的，还得看芬格尔了。
只见芬格尔撒腿就跑，如果不是古德里安教授拽着他的衣领的话，怕是这虎背熊腰的身影早就溜的没烟了。
“是空袭么？”路明非左看右看，“龙族来进攻了么？说好卡塞尔学院是人类最后的堡垒呢？有没有搞错，我才刚入学就被偷家了？！”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接受了“世界上有龙”的卡塞尔学院理念，同时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偌大一个校园，却是空荡荡的，只有他们几个还站在草坪旁，就算是暑假还没结束，这也太不合理了。
以防万一，路明非摘掉了影响眼睛行动的美瞳，让永不熄灭的黄金瞳的黄金瞳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同时他上前一步，将苏晓樯护在身后，把芬格尔护在身前。
“糟糕，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找隐蔽物！该死的他们就要开始了！”芬格尔满头大汗急切道。
“还是回办公室躲一下吧!“古德里安教授面色肃然。
可惜晚了，他们背后那栋小楼的楼梯上出现了身穿黑色作战服、手持M4枪族的人群。
维修部的工人们从办公室里闪了出来，似乎要去制止。
但是对方抬枪就射，特种兵般魁梧的木工们在冲出办公室的刹那间就纷纷倒下了。
路明非心想自己那份把遗体送回中国的医疗保险立刻就能用上了。
在那些人把枪口指向路明非之前，路明非抓着苏晓樯的手，和古德里安教授他们一起闪进了窄道里。
芬格尔这个“狗熊”般的身躯居然也如“狗熊”般灵活，一个扑身滚了进来。
黑色作战服的入侵者完全无视了他们这几个目标，从窄道外高速闪过，而教堂里冲出了深红色作战服的人。
这个寂静到极点的校园忽然变成了战场，每一栋建筑里都有人往外涌出。
他们以服色分群体，每一人都带着武器，见面都是毫不留情地扫射，很多人在露面的第一个瞬间就被撂倒在地。
枪声震耳欲聋，路明非简直以为他是在乱战的中东地区，而不是美国。
或者说其实那句“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才是真的，他就是被公知宣传给害了。
这时路明非忽然感受到身边的女孩状态不太对劲，他回过头，只见苏晓樯的脸色有些发白，额头冒着细汗，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路明非同样是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掌，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给了她，像是在对她说，别怕，有他在。
他能理解苏晓樯现在的状态，幻想中的超能力世界固然很酷，可真的站上一场血肉模糊、炮火满天的残酷战场上时，没人敢保证自己不害怕。
“学生会主席想干什么？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他不想被扣学分吧！”
古德里安教授捂着耳朵，对芬格尔咆哮。
“他在乎过么？他的绩点原本就不高！他可是凯撒·加图索，加图索家的继承人！”芬格尔说着，敏捷地下蹲。
子弹的呼啸声就在芬格尔头顶掠过，路明非想那一准儿是一枚真的子弹，而芬格尔只要再慢一瞬间就会像维修部工人们一样倒下。
所以不是龙族入侵，而是学生会主席暴动了？
这里的学生会是以武斗为己任，还是说学生会主席打算“挟校长以令诸侯”？
“就是那个整天开布加迪威龙的纨绔子弟是吧，我记住他了！如果他敢选我的课，我会让他好看！”古德里安教授从怀里抽出那柄航炮版的PPK，另外更换了一枚弹夹，满脸都是突击队即将上战场的决然。
可就像是灭口一般，他的生命突然结束了。
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射入了他的身体，在那身邋遢的西装上留下一个冒烟的弹洞，一泼血溅了出来。
古德里安教授低头，吃力地看了一眼身上的弹孔，拉住路明非，像是交代遗言，只说了一句，“明非，你的选课单……记得要填好！”
古德里安教授瘫倒在地，试图扑上去救援的富山雅史背后中枪，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猛地向前扑了几步，再也没有爬起来。
“不！”一旁的芬格尔还没来得及撤退，也被一枪爆头，模样极为惨烈。
“这……总该不是开玩笑的吧？”路明非在心里说，就在他面前，真真切切地有人死了。
他背贴着墙壁，感受着外面无数弹道交错，那些杀人的子弹擦着他的身旁飞过。
校园现在成了屠场，可怜他还是个新生，还没有被安排宿舍，更不知道哪一边是龙族哪一边是人类。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罪魁祸首一定和那位学生会主席凯撒·加图索有关，制服他说不定就能解决纷争。
“小天女，我送你出去。”路明非拇指用力地按着苏晓樯的手背，将自己的决心告诉了她，“其实我觉醒了言灵，效果是让我周围的时间流速变慢，刚好在这种枪林弹雨中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那你呢？你的身体扛得住吗？”
苏晓樯急切道，她知道使用言灵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在眼下这种情况，她不希望路明非为了自己而出意外。
“小天女，听话，以前那么多次我都听你的了，这次你也听我一回！”路明非眼神坚毅，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我掩护你离开，你语言表达能力比我好，口齿伶俐，由你去搬救兵会比我更有说服力，明白吗？”
苏晓樯低垂眼帘，握紧了小手，指甲仿佛都要陷入精致的掌心肉里。
她伸出手，手背擦了一把眼角的眼泪，保住了她那精致好看的妆容。
苏晓樯从一旁的尸体中捡起另一支PPK手枪，另一只手拍拍路明非的肩膀，破涕为笑，“什么嘛，我都说了，在国外我罩你，不就是枪击吗？我又不是没经历过！小路子，保护好本小姐，本小姐带你找救援！”
尽管她的声音仍有些发颤，可路明非感受到了她的决心，这让他内心一热，也坚定了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苏晓樯的决心。
外面屠杀式的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校园四处硝烟弥漫，路明非见识不少手雷、掷弹筒、肩扛式火箭炮等真家伙。
待得周围终于是安静了下来，路明非和苏晓樯互视一眼，接着暗暗点头。
路明非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蹲下来跟着他，贴着墙壁走。
苏晓樯没有否决，她握紧手中的枪，打开了保险，准备应对随时到来的危机。
路过一处落地窗口的位置时，路明非先是趴在窗边探出半个脑袋，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挥挥手，示意苏晓樯快步穿过这面窗。
经常玩游戏都知道，像这种地方都是很危险的，一个不留神，就被埋伏了。
路明非快步穿过，苏晓樯紧随其后，就在路明非感觉自己即将重回阴影之中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他猛地回头，视线尽头有着漆黑的一点，上面冒着火光与硝烟。
路明非连忙开启时间零，可面前的玻璃还是在顷刻间碎掉。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来不及阻止，玻璃以苏晓樯的投影面为中心碎开，下一幕会发生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不！为什么？为什么时间零会失效！
子弹的速度远超音速，在看到弹口弥漫着火光与硝烟的那一刻，路明非就知道，他们两个被锁定了。
如果说一枚子弹射出去，结局无非就是“中”或者“不中”，和抛硬币一样，只有正反两面。
但路明非却感觉到，如果这一次的射击是由他来完成，那他就像是看到了千万枚硬币同时抛起来后，最后还立着的那枚。
找出那枚硬币，就意味着绝对命中。
而现在，那枚绝对命中的子弹已经离开了弹口，带着极高的转速，向着苏晓樯袭去！
躲开！
路明非急切地反扑，血统觉醒后，他的速度固然很快，可没有快到能够超越音速。
苏晓樯也反应了过来，她察觉到了有物体正在逼近，可她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就要被击穿身体，而他伸出的手距离碰到苏晓樯还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这一刻时间忽然暂停了下来，路明非双眼一黑，意识渐渐地有点昏沉，隐约听见远处的钟声。
钟声回荡，似乎来自很远处的教堂。
路明非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想到月下荒原和遥远处漆黑的教堂影子，想到打着火把的人群在荒原上奔跑。
火光不能照亮他们的面孔，他们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他们奔向圆月，那轮月亮大得不可思议，半轮沉在地平线以下，他们从山巅向着月亮跳跃。
路明非猛地一惊，不知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疯狂、瑰丽而又真实，似乎他曾亲眼目睹那壮丽的一幕。
可为什么会有那么单调的钟声？
路明非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是在芝加哥，是在卡塞尔学院，苏晓樯正面临着危险，外面是熙熙攘攘的恐怖分子，声音嘈杂，肆意破坏。
为什么他听到的只有那个单调孤独的钟声？周围的枪声应该还没有结束才对。
他从困惑中苏醒过来，而眼前的幻象仍未消失，一轮巨大的月亮和看不见星夜的夜空替换掉了原本明媚的天空。
月光泼洒下来，仿佛扑近海岸的潮水。
整个卡塞尔学院被笼罩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之中，窗格的影子投射在他身边的墙壁上，一个男孩沉默地倚着墙壁，抬头迎着月光。
路明非四下张望，找不到苏晓樯，远处的恐怖分子们也不见了，这里只剩下他和那个男孩。
他觉得很奇怪，却不敢说话，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此刻走廊里有一种让人不敢打破的沉寂。
男孩看起来是个中国人，大约十三四岁，穿着一身纯黑的小夜礼服，稚嫩的脸上流淌着辉光。
路明非不知道这么点大一个孩子为什么脸上流露出那种“我已经活了几千年”的沉默和悲伤，而且走廊那么宽阔，男孩偏偏站在他身边，像是在等他到来一般。
他站定在原地，直视着男孩，可男孩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月光，时间慢慢地流逝，仿佛在说刚才他经历的只是幻象。
不，那绝不是幻象，那是现实，眼前的才是幻象。
是这个男孩把他拖进幻象之中的吗？
这个男孩到底是谁？可恶，别在这里阻挠他，他还得想办法救下苏晓樯，别特么的无缘无故把他拖进奇怪的幻象之中啊！
该死！
路明非怒火心烧，挥拳准备掀起男孩的衣领质问。
可他温柔的嗓音却是先一步传来。
“哥哥，交换吗？”男孩轻笑着问，“使用时间零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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