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是迷茫的。
以往，他想要为妹妹报仇，有一股子气在胸中，劲头十足。
可突然发现妹妹还活着，并且安然无恙。
这让他很烦闷。
他问对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得到的解释只有一句话。
哥哥呀，你太弱了。
没错，他太弱了。
所以，妹妹将一切都没有告诉他……也是在保护他。
周素深深叹了口气。
忽然，他感受到一道目光，
这目光，让他很不自在。
总感觉会失去什么……
周素慢慢回头看去，只见宋季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周兄，我想请你帮一个小忙……”
“你要做什么？”
周素本能的扯紧了衣服。
那种‘会失去什么’的感觉更强烈了。
果然，下一刻便听宋季道。
“我想借你的皮使使。”
周素快哭出来了。
上回，他好不容易才修炼出四层皮，只一次，就被宋季扒了三层。
又来。
“周兄，你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别人看到我强扒你衣服吧……”
宋季笑得很灿烂。
周素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从身上扯了一张皮下来。
因周知染提醒过他，不要招惹宋季。
“周兄大义……”
宋季心满意足的离开。
有了皮。
接下来，就是裁剪蝶衣了。
哦，对了，还要将娄知衡的脑袋缝起来。
不然他的实力怕是会大打折扣。
真是麻烦……
宋季想起上次缝制绑腿时，双手被扎得跟马蜂窝似的，就头皮发麻。
这做女红，比打架还麻烦。
……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
宋季被众人围绕在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上。
这是一个粮商提供的。
宋季此时就像一盏灯笼，在照亮着众人，而灯笼光线以外的区域，则全是灰雾。
他四周还跟着一群百姓，捧着神母雕像，在虔诚的祈祷着。
只是，一行人相比出城时，又少了一大半。
有的在雾气中走失，有的则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没有人去问原因。
因现在，人人自顾无暇。
他们带的粮食快要吃光了。
甚至，就连众人捧着的慈恩神母雕像，也出现了裂缝。
好像这石头雕刻的神像，在开始腐朽……
宋季看着四面滚涌的灰雾，又紧了紧手中的小册子。
“十二月初一，晴。
今天，是离开岁安的第一日，心头有些烦闷，这是一种奇怪的感受，之前从未有过。
难道，这便是背井离乡的感觉吗。
十二月初五。
我们离岁安城越来越远了，路上还算安稳，偶尔有邪祟拦路，我也会心生警兆。
但，我总感觉有人在雾气中窥视着我们。
碎肉能抵御雾气，好像也能吸引一些未知的存在。
不过，还好我聪明。
从周素那里借来一层皮包裹住碎肉，雾气中的人影才慢慢离去，周素真是好人呀。
十二月初九，雨。
今天下起了小雨，我们被迫停在一处山洞里歇息。
山洞中，还有一个脆生生的小姑娘，长得很好看，比周知染还好看。
但，被我一刀杀了。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普通人生活。
哼，晚上摸到我身旁，还想动摇我心智，该杀……
十二月，十五日。
今日我起得很早，发现有人神色不对，他们神情恍惚，目光呆滞，甚至还有人挥舞着双手，大声嚷嚷着见到了神母……
接着，他们就跑进了灰雾中，说是要和神母一起回归故土……
我没有阻拦。
我知道他们疯了。
……
宋季手里握着一只炭笔，不厌其烦的在册子上记录一些事情。
这倒不是他爱写日记。
而是在灰雾中赶路，太枯燥了。
寂静、枯寂、乏味……
甚至还有一股绝望，像绳索一样套着他们的脖子，越来越紧……
若不是他修炼搬山卷等功法时，被里面血淋淋的内容磨砺过心智，只怕也已经到了发疯的边缘。
这些灰雾太恐怖了。
一路就算没有遇到邪祟，时间久了也会沉沦其中……
嘎吱！
嘎吱！
忽然，一道人影闯进了宋季他们这个圈子。
那是一个两三丈高的光头汉子。
他没有丝毫服饰，浑身也没有毛发，皮肤呈现诡异的惨白，有的地方还长着脓疮，流出淡淡的黄水。
脓疮大汉肩头，还有一根生锈的铁链，连着一艘木舟。
他在拉着木舟前行。
旱地行舟。
木舟里面，则坐着一个全身被黑布裹起来的瘦小人影。
他面前还有一个木桶，桶里只孤零零的种着三颗青苗。
但那瘦小人影却像呵护什么珍宝一样，将青苗紧紧抱住。
脓疮大汉的脚步很快，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消失在了雾气中。
不过，在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忽然回头望着宋季等人咧嘴一笑。
那焦黄挫裂的牙齿和满脸的脓疮，让许多人胆战心惊。
脓疮大汉。
是宋季等人在灰雾中，行走了半个月，第一次见到的活人。
姑且……算是人吧。
想到那大汉怪异又畸形的模样。
阿秀忍不住问道。
“那是什么？”
“船夫。”
周知染默默道，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船夫？”
阿秀有些不解。
“在这片大地上，不止一座岁安城，被灰雾笼罩的还有其它城池。
这些人，想必就是从别的城池逃出来的。”
“可他们为何长得如此奇怪，和正常人类一点不像……”
马温也忍不住问道。
“想要在灰雾中活下来很难，即便逃出了城池，依旧有很多人死在半路上。
当然，也有一些运气好的人，遇到了灰雾散去，但又死绝的空城。
他们就会在那里重新定居，繁衍……
这也是这片大地上，很多城池没有灭绝的原因。
但，能活下来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所以，在繁衍的过程中，就避免不了近亲……
这也是出现很多畸形人的原因之一。”
周知染缓缓道。
“其实，不止他们，就算正常的城池中，也会存在这种情况。
一些有钱人家有了私生子，抛弃在外，在数年后他们的后辈可能又会重新相遇。
那种天生的血缘关系，会让他们更容易亲近，产生好感，甚至在一起。”
“那这不是乱……”
阿秀刚想开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捂住了口。
“这很正常，我外祖父做手术时曾说他们虽不知情，但一代代繁衍下来，产生的怪病会越来越多。”
周知染没有惊诧，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
其他人闻言，却顿时沉默起来。
甚至有的还低头，偷偷看向身旁的同伴。
想找找，有没有容貌相似之人……
说不定就有血缘关系呢。
……
畸形大汉拉着木舟离开后。
一行人缓缓上路。
但，这次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宋季忽然抬眸看向队伍后面。
“怎么了？”
阿秀拔出长刀，神色警惕。
“有动静。”
宋季瞳孔勾玉转动，隐约听到来自后方的求救。
“救命啊……来人啊……”
“是马温，在后面。”
宋季施展身法，顷刻间离去，掠向后方。
好快的速度。
周知染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还有这份耳力，明显在她之上，甚至，远远超出。
与这样敏锐的人为敌，必然十分危险与恐怖。
好在，他们并非敌人，而是朋友。
宋季掠至队伍后面，见到一个衣衫半露的女子，正跌跌撞撞跑回来。
那女子是队伍中某个粮商的小妾。
不过，她后来被那粮商送给了马温，寻求庇护。
“宋镖师救命呀……刚刚马爷说他憋得慌，硬要让我帮他揉揉，结果就……”
那女子见到奔来的宋季，顿时面色大喜，可她还未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
骤然，就被一只大手穿胸而过。
撕拉！
接着那大手一分，那女子就被撕成了两半，红白之物流淌一地。
还冒着热气。
……
那女子身后，缓缓走出一个半边脑袋都凹陷进去的畸形大汉。
他一手提着一只白皙大腿，冲宋季咧嘴直笑。
只是，那卡在牙齿缝里的头发和碎肉，让人瞳孔猛缩。
石境后期，六钱镖师实力。
呼！
呼！
骤然，畸形大汉举着白皙大腿就投掷了过来。
破空声响，尖锐刺耳。
竟是因此人力气太大，两条大腿像两根巨木一般射来，势沉力猛，破山碎石。
但……
宋季反应也很快，他脚下踏步，抬手同时朝虚空一按。
顿时，他身前地面就有一块巨大的棺材板冒了出来。
不对，不是一块，而是四块。
砰！砰！砰！砰！
四块棺材板，每一道都有丈许高大，就像一扇扇门户般，将宋季完美守护起来。
正是盗棺法。
四罗生门。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