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
棺材中。
宋季悠悠醒来，熟练的拿起一根蜡烛放进口中啃食。
“要换个口味了，不能偏食，老吃蜡烛容易营养不良……”
宋季撇了撇嘴，但看到浮现出来的寿元，心情顿时又好了几分。
【寿岁：四十三年零一百零八日】
从棺材出来收拾完毕后，宋季抓起长刀就往外面走去。
这几日，他也已经跟着捕快开始巡街。
衙门里，不养闲人。
不过，他刚来到街道上，便见有一群衣着各异的百姓在游行。
他们眼神亮得有些吓人，还都剪了头发，列着队跟着几个身穿白衣的瘦高男女，缓缓经过街道。
“神母佑我，头生犄角，不惧灰雾，早登极乐……”
这些人嘴里还不断的都在嘟哝这么一句。
不同的口音，同样的内容，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诡异莫名的烦躁感，让人不适。
宋季远远站着，等他们离开后才继续前行。
这是最近兴起的神母教。
教义就是祭祀神母，脑袋长出犄角，然后登往极乐。
他们剪了头发，留着光头，便是为了能更快长出犄角。
听说，被祭祀过的神母雕像，还能驱散灰雾……
而神母教的来源，还要从一块石碑说起。
数日前，有几个菜农从地里挖出一块石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接着，就有几个老学究跳出来，说这石碑上记载的乃是岁安县的慈恩神母。
正是有她庇佑，岁安县才能岁岁平安。
原本，很多人都对此嗤之以鼻，以为是这些老顽固在装神弄鬼。
可没想到，衙门竟也承认了这位神母的身份。
说是数百年前，神母因对抗一场浩劫，身裂失踪，甚而被世人遗忘。
现在神母重新出土，一定要好好补偿，虔诚祭祀，才能避免灾祸。
所以现在大街上，时不时就有人游街，来祭拜这位神母。
而作为有了编制的镖客。
宋季等人巡街时，不仅不能阻拦，还要维持秩序，甚至给予帮助。
宋季自然知道这位神母的来历。
只是，头上的角不是要植进去吗？
这些人光靠祭祀，怕是长不出来吧。
……
游行的人群慢慢散去。
宋季才面色平静的朝着一家客栈而去。
这几日吃多了蜡烛，口中寡淡，他准备吃点肉补补。
嗯，最好是上等的扣肉。
“掌柜的，老规矩……”
宋季吩咐了一声，便找了个空位坐下，静静等待着小二端上饭食。
他来过这客栈几次，味道还不错。
“爷，您的肉……”
很快，一个小二满脸含笑的将一大盘子猪肉放到宋季身前，除此之外还有一壶酒水。
“嗯。”
宋季点了点头，拿起筷子便风卷残云似的将肉食放入口中，不时再饮上一大口酒，生活好不快哉。
片刻后，宋季打了个饱嗝才站起身，放下几十枚大钱，准备离开。
忽然，小二脚步有些不自然的上前，低声拦住道。
“爷，您给的钱不够。”
宋季眉头一皱，不悦道。
“不一直都是这个价格吗，涨价了？”
“价格未变，但……爷您吃了三碗肉，却只付了一碗的钱，还有酒水……”
小二颤颤巍巍的说。
“大白天的，跟宋某玩这一套？”
宋季一字一句道。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哈哈哈……一个堂堂镖客，怎么为难起了一个小厮，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忽然，一道声音从楼下传来，身边还跟随着七八个壮汉，虎视眈眈的看着宋季。
“孙仲隽……”
宋季眉头动了动，此人是孙老大的内侄。
颜家倒台后，收获最大的就是孙家。
不止接收了许多一、二钱的镖客，平井街的产业也吞并不少，所以孙家最近行事很是嚣张。
而宋季他们巡街免不了要碰到，一来二去倒是脸熟起来。
“你们颜家人换主子倒是快，颜崇刚死，就跟了衙门……怎么，做了衙门走狗，就能横行乡里了？快快将剩下的钱补上吧。”
孙仲隽一脸的笑容，但却透着一股子阴狠。
同时，他还扫了大堂中，那些正在吃饭的镖师一眼。
他今日就是来闹事的，
正是有梅睢、宋季这些人带头，原本许多想加入孙家的镖师，转而都去了衙门。
今日，他便是要让这些人瞧瞧，自己是怎么折辱这些冒头锥子的。
衙门除了镖师，还有捕快，根本就不可能大动干戈来为宋季这些‘临时工’出头。
所以，自己要让这些人知道，只有加入孙家，才是正确的选择。
“孙镖头这是何意，宋季某自认没有得罪过阁下吧？”
宋季心下转动，先前那店小二怕就是此人安排的。
孙家人这是想干嘛？
“当然没有，孙某还颇为敬佩你们呢，刚换了主子就满面春风的来巡街护佑百姓安宁，很好很好，但吃了饭就得给钱。”
孙仲隽哈哈一笑。
“哦，我若是不给呢？”
跟他玩六子那一套？
可惜这里不是鹅城。
“若是不给，恐怕你今日走不出这个门……”
孙仲隽神色一凝，瞪着宋季。
同时转身朝那些看戏的镖师，大声扬威道。
“吃了三碗肉，却只给一碗的钱，这理就算是闹到县令大人那里，孙某也有话说……”
孙仲隽说完，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一旁。
客栈的老板低着头不敢言语，至于上菜的小二早已经僵在了原地。
“谁能证明我吃了三碗肉？”
宋季心头冷笑，以他的心智，此时如何还看不出这孙仲隽在故意为难他。
而瞧他神色变化，显然是有意做给在场镖师看的。
这是立威来了。
当然，立威的对象，不会是他这个毫无背景的镖师。
而是自己身后的娄家。
宋季不动声色的扫了客栈外面一眼。
那里，有人影晃动。
“我……我刚才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你吃了三碗肉的……”
一个隔壁桌上的消瘦男子，兀地站起身子说道。
但……
他才刚说完，面前人影一晃，眼睛就少了一只。
“啊……啊……”
那人捂着空洞的眼眶，顿时痛苦嘶吼起来。
“你是哪只眼睛看见的，说出来。”
宋季忽然笑了起来，一片灿烂。
只是，他手头握着带血的长刀，血水滴滴滑落地面，鲜艳刺目，着实叫人头皮发麻。
没上岸的时候被欺负，现在上岸了，还被欺负。
那不是白上岸了吗。
再说，区区几个二钱镖师，也配欺负自己。
不对，是娄家。
自己现在可是代表娄家在做事呢。
“我让你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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