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睢离开周家巷子后，没有停歇，一路来到山林中的一座庄子面前。
庄子的牌坊上，还写着‘娄家庄’三个大字。
娄家庄，是娄知衡的私产，也是岁安县城真正意义上的县衙。
梅睢理了理衣摆，才走进去。
但她却是没有瞧见，就在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草纸小人，小心翼翼的尾随着。
草纸小人动作轻盈，像是一片枯叶，轻轻一跃，就落在了她的裙摆间。
然后，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山庄一切。
这座庄子傍山而建，整体以大红色为主，古味十足，其间鳞次栉比，层楼叠榭，看着很是宏伟。
只是非常安静。
静悄悄的。
坐落于山林，附近竟连一丝虫鸣声都没有。
草纸小人贴在梅睢身上，一路也只看到有几盏油灯，不时随风‘呜呜’晃动。
终于，在绕过几个长廊后，前面有了人影出现。
是山庄的侍卫。
他们披着黑甲，身形高大，看着英武果敢。
但，他们的额头却有些古怪。
这些侍卫，额头皆有一根小巧的独角。
有的笔直如枪，有的蜿蜒似盘角山羊，扭曲黢黑……
一个个侍卫站成一排，抬眼望去还真是人人……头角峥嵘。
梅睢见到这些侍卫没有惊讶，知晓他们是娄家秘密训练的私卫。
否则，若靠衙门捕快，咱们这位县令大人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而头上的角……则是修炼过角雉经的原因。
这是娄家秘法。
由八角妇人所创，取角植于人首，可得诡力。
此外，还可植羊角、牛角、鹿角，植角越多，实力越强。
但，植角需开颅，所以每次都要提前备好针线缝合，否则容易糜烂生虫。
这代价很大。
若是一个不慎，只怕就头毁人亡。
……
梅睢从这些侍卫身上收回视线，转眼又来到一处院子里。
这里的人多了些，形形色色，不在是侍卫，身份也以二、三钱镖师居多。
他们还似在商讨着什么。
而见梅睢进来，便纷纷起身打起招呼。
毕竟她是四钱镖师，岁安最顶尖的一类存在。
“颜家怕是坚持不了几日了。”
众人打过招呼后，重新落座，这时一个镖师继续先前的话题。
“迟早的事，若非孙老大需要一批人的内脏不知做什么，颜家早就被抹除了，可怜颜崇还在沾沾自喜，以为孙家惧他。”
另一个镖师接话道，显然他知道些什么隐秘。
而这些镖师，显然都和梅睢一样，早已暗中加入了衙门，替衙门做事。
“这颜家也是倒了大霉，不过……倒也为我们争取到了不少时间，可以好好谋划一番。
三大镖局霸占岁安多年，大部分的镖都被他们抢走，也该挪挪位置了……现在开始内乱，倒是给我等创造了机会。”
开头说话那人开始分析局势，他们聚在一起，虽是被娄知衡招揽而来。
可这位县令大人也答应过他们，若三大镖局有倒下者，空出来的位置便是他们的。
现在，颜家眼见将垮台，他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自然人人兴奋，摩拳擦掌。
“正是如此，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又有一人接话，是个中年汉子，很赞同先前那人看法。
梅睢识得此人，是黄善家中的一位长辈。
原本黄家也是颜家附庸者，但现在嘛……只能说时势不一样了。
不过，梅睢目光幽幽，只静静听着没有开口。
而她裙底的那片草纸小人，不知何时也失去了踪影。
……
“这些人心真大，就算有位置空出来，他们就一定能坐稳？不过要是他们太精明，衙门也不会轻易骗到……招揽到他们……”
长安镇，棺材中。
宋季收回了草纸小人，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消息。
娄家庄里的镖师，显然都是已经归顺了衙门。
不过，站在镖师们的角度，孙、颜两家霸占岁安多年，抢走一切最好的资源，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要试试。
谁不想进步呢。
所以他们的心情，宋季倒是能理解。
只是可惜，距离太远，草纸小人坚持不了多久，否则能听到更多消息。
不过，也够了，只要和自己没关系就好。
而宋季不知道的是，就稻草小人刚离开不久。
梅睢忽然眉尖一动，也跟着离开了娄家庄。
她出了庄子，很快就来到一处僻静隐秘的山坳里。
那里，早已立着一道身影。
看模样，是个提着灯笼的少女，但看不清面容。
而见到少女身影后，让人惊诧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梅睢，这位岁安城境界最高之一的镖师，竟直接拜倒在了她面前。
“见过小姐。”
梅睢恭敬道。
“起来吧。”
少女声音平静。
“那位娄县令最近有何动作？”
“回小姐，娄知衡这几日一直在招纳镖师，说是对付孙家，但我怀疑其另有所图。”
梅睢小心道。
“他当然在图谋别的东西……我暗中和他斗了多年，一个小小孙家还不至让他放在心上。
外祖父离开前，说他在寻找神祗的踪迹，可能和此有关，你帮我盯紧一些……”
少女拨弄着灯笼，眸光深邃。
“是。”
梅睢连忙道，她对面前少女很是恭敬。
因对方手段通天。
让她变得年轻的‘鲛人’血脉，就是少女做的手术。
“对了，你对那个叫宋季的人，挺感兴趣？”
少女忽然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
那里，似乎发生过什么，让她记忆难忘。
“不过是看他有几分天赋罢了。”
梅睢目光一紧，连忙解释起来。
“不用紧张，他确实挺有天赋的，跟踪你如此久，你都没发现。”
“什么。”
梅睢心头大惊，宋季竟在尾随自己，但接着就冷声道。
“他敢冒犯小姐就该死，我去杀了他。”
“不必，他没有发现我……况且现在我缺棋子，你有机会倒是可以帮我培养一番。
他若能突破到三钱镖师或许还有点用处……他还太弱了。
还有，最近城外的雾气也越来越浓，隐隐有笼罩岁安之象，你小心些……”
“是。”
梅睢赶紧道。
只是，等她再次抬头时，那少女已不见了踪影。
……
一夜。
宋季醒来，但显然睡得不怎么好。
他昨夜梦见衙门率领一众镖师和孙家大打出手，在岁安城里杀得血流飘杵。
一边是诡异的孙家，一边是心思深沉的娄知衡。
还真是麻烦。
果然人还是单纯一些的好。
不能知道太多。
好奇害死猫，知道多了反而给自己惹来烦恼。
“还好，睡了一夜，又增长不少寿元，算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
宋季揉了揉额头，想着能不能找个地方暂避一时。
这些人一个个群情激奋，都想干大事，都想当老板。
要不，等他们分出胜负了，自己才出来。
而思索到这里，他还真想到了一个地方。
墟市。
初一到了。
墟市，也开门了吧。
……
宋季来过墟市一次，所以轻车熟路。
向乌篷船交了银子后，很快便到了市集上。
他来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那只断手卖了。
宋季摸了摸腰间，这断手都过了许多日，还活着。
在他腰间一直扭来扭去，惹得行人纷纷侧目，实在麻烦。
所以他下了船后，第一时间就是向兜售诡物的地方走去。
此方世界诡谲丛生，这些东西的用处都很大，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宋季心忖道。
而这一路，他还见到了许多诡异的东西。
比如在个一摊位下面，摆放着一双绣花鞋。
鞋面干净，颜色鲜艳，细看下却有血迹渗出，染红地面，十分瘆人。
还有只剩下半张嘴还能乱转的舌头。
卷成一团的人耳……
在一个摊位最显眼的位置，宋季居然还看到了有几根驴鞭。
宋季摸了摸鼻子，这玩意也是能拿出来卖的吗，还摆放在了摊位的黄金位置。
但，他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因那只剩下半张嘴的舌头，在一直对着他吐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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