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吃谁不是吃

  枯黄的草皮覆盖着无尽的苍茫,让大道两旁土地看起来有些荒凉。

  更远处,便是浓浓的迷雾。

  目之所及,雾锁云笼。

  在大地和灰雾相交的地方,时而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像是有人站在雾气中,窥视外面世界而发出的脚步声。

  这,就是城外世界。

  据说只有在县城和乡镇附近一定距离内,才没有雾气。

  若是越过这个距离,踏进灰雾中,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因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宋季打马前行,一路和另一名镖师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宋季此行,也是他第一次走镖。

  城外长安镇出了个案子,每到午夜就有一群轿夫在镇口迎亲,此物只以障眼法惑人却不敢进镇,想来也不是什么棘手的角色,故评定一钱镖师可接。

  宋季想起镖簿上的内容,心头多了几分底气。

  自己毕竟是第一回,不奢求赚多少银子,别太刺激就成。

  至于旁边这位……

  他也是出城押镖,因和自己顺路,故结伴同行。

  但,宋季想起修士的诡异,不得不谨慎。

  所以在出发时,他就不动声色的接触过对方影子。

  【黄善】

  【寿岁:十九】

  【武学:纯阳毒龙钻、龙爪手】

  黄善并不是诡道修士,这让宋季心头一松。

  只是,这个名字……

  黄善。

  总让他感觉有些古怪,想起前世的一些往事。

  “季哥儿,你这回倒是捡了个漏,一钱之镖平时都是衙门自己处理,他们胆小得很,老是把凶险之事留给我们镖客去做……”

  黄善很健谈,一路和宋季说了许多。

  岁安城原本也有衙门,可他们甚少理事,所以慢慢的,那些村民干脆就直接找镖客办事。

  镖局对此倒是喜闻乐见,反正给银子就行。

  若是镖客都解决不了,那一定是银子没给够。

  “季哥儿,你是不是修炼过术法。”

  黄善忽然又好奇道。

  宋季眸光微沉,他为了掩饰身份,甚至开始练习破山刀法,没想到还是泄露出去了吗。

  “你别误会,你那么年轻,又得梅前辈亲自举荐,偏偏你和她无亲无故,所以我很容易就猜到了。”

  见宋季沉吟不语,黄善知道自己失言,连忙解释道。

  同时暗骂自己多嘴,家里长辈曾多次提醒他,不得随意窥探修士隐私。

  这是大忌。

  “黄善兄家中也有修士,可你却好像不是?”

  宋季沉默片刻才道。

  黄善是二钱镖师,家里好几个长辈也都是镖师,资历很老。

  但他接触过对方影子,显示出来的信息应该不会有错,因此好奇。

  “呵呵,我家那门功法有些限制,要到了年龄才能修炼。”

  黄善摸了摸鼻子,讪笑两声。

  或许是为了弥补自己刚才的失言,就见黄善又道。

  “季哥儿如此小心,是不是知晓有人养诡而食……这事我也听说过,但那是很久之前了,现在甚少发生这样的情况。

  因这样很容易引起混乱,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修士们争夺‘食物’导致人口越来越少,甚至危及整座城池。

  所以慢慢的,但凡出现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衙门还是镖客,都会群起而攻之……当然,一些疯子除外。”

  黄善侃侃而谈,如数家珍。

  原来是这样。

  宋季却露出几分明悟。

  其实,他早前也有过这方面的猜测。

  因镖客常年在外行走,他们当中肯定有修士。

  如果真有人靠养‘人种诡’吃掉来增加修为,那镖客体系不可能如此稳定。

  这样说来,倒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自己不用时刻担心被人吃了。

  但,听黄善的意思,这种事情也并没有彻底杜绝,还有一些疯狂之人甘愿冒险。

  不过,都说了是疯子。

  那应该数量不多。

  自己没有那么容易遇到吧?

  “多谢黄善兄告知。”

  宋季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他知道对方是看在梅睢的面子上,才和自己这个毫无根脚的新人说这么多。

  但无论如何,都心存感激。

  “好说,好说,都是年轻人,以后还要彼此照应才是。”

  ……

  沿途又行了两个时辰,宋季终于是赶到了长安镇,找到了镇长周三奇家中。

  至于黄善,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分开,押自己的镖去了。

  周三奇虽无官身,但在长安镇的权势不小,故保养得当,皮肤白皙,身上穿的也是上好布料。

  所以远远瞧着,已近不惑的年纪,却十分精神抖擞。

  “阁下是?”

  周三奇冲着宋季拱拱手,面含笑容问道。

  “我是颜家镖局的镖师,宋季。”

  宋季平静道。

  “原来是宋镖师,可是解决我们镇案子的?”

  周三奇试探的问道。

  “正是。”

  “哎呦,那就好……最近镇子因鬼轿接亲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我们晚上连门都不敢出……”

  周三奇一拍大腿,就赶紧招呼起来。

  “现在天色将晚,宋镖师舟车劳顿,不如先吃杯薄酒歇息片刻。”

  “那就叨扰了……”

  ……

  一阵推杯换盏之后,周三奇的脸颊开始泛红,声音也有些醉醺醺的,他拉着宋季来到一座祠堂前道。

  “宋镖师,这是我们镇子的风水宝地,你暂住此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当尽力而为。”

  宋季面色怪异,这周三奇的酒量也太差了。

  不过,祠堂里的这口棺材倒是不错。

  宋季走进祠堂,迎面就看到大殿中间摆放着一口上品棺材。

  长七宽三,皆有余数,通体还雕刻着藤蔓般的描金花纹,就像被一株古树包裹着。

  古朴庄严,但又奢华至极。

  “嘿嘿,这口棺材不错吧,花了我大半个身家……”

  见宋季视线落在描金棺材上,周三奇得意道。

  “宋镖师,这棺材可不是普通木料,而是用那种东西打造的。”

  周三奇看四下无人,还悄声向宋季介绍起来。

  那种东西?

  难道是诡异物?

  这方世界诡异丛生,将其击杀后,会有一定几率遗落某些东西,用处都很大,可以入药、炼制武器等。

  “正是……”

  周三奇满脸傲色,而等他还想说什么时,祠堂里忽走出道身影。

  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穿着朴素,面无表情,腰间还挂着一面铜锣,向外面大街而去。

  “这是守祠堂的周素,就是打更的……”

  周三奇抖了抖眉,似乎对周素这种旁若无人的行径很厌恶。

  不过经周素这么一打扰,他的酒也醒了大半。

  绝口不提棺材的事,打着哈哈就和宋季告辞起来。

  ……

  等人都走完了以后,宋季却来到那口描金棺椁前。

  他目视着棺椁许久。

  最终一步上前,绕开了前面摆放的瓜果和鸡鸭,最后将两对白色蜡烛取了过来。

  “各位长安镇的耆老,周镇长请我喝酒无饭,酒品不行,这几根蜡烛就当我垫肚子了。”

  宋季捧着蜡烛,没有半分惧意,反倒向祠堂里的排位拜了拜。

  掌握烛目法后,可以吃蜡烛添寿,这等美事,他岂能拒绝。

  【寿岁:十五年一百三十三日】

  “昨天买的蜡烛全吃光了,添了十一日寿,虽比不上睡在棺材里,但方便呀,而且时间短效率高……”

  宋季思量间,张口就将蜡烛送进嘴里。

  嘎吱!

  嘎吱!

  一根蜡烛,片刻间就被他吃光,多了四日寿元。

  【寿岁:十五年一百三十七日】

  同是蜡烛,添的寿却不同,看来每根蜡烛因材质原因,增寿也有差别……

  宋季咂了咂嘴,意犹未尽。

  好歹也是一个镇的祠堂,怎么就不能多点些蜡烛。

  宋季抬头,看向屋檐下正亮着的大红灯笼。

  反正都是蜡烛。

  吃谁不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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