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暴雨依旧如注。
“驾——”
“驾——”
“驾——”
神京城通往柳镇细柳大营的官道上,宋广濂一行策马疾驰着。
酒楼受封,在他一声‘今日全场老夫摆局’后,他并未过多滞留,享受他人的吹捧。
而是直接回家换上甲胄,直奔细柳大营。
俗话说,越老越妖,宋广濂算是其中典型了。
根本不用多想,他便明白了,自己被启用怕是跟皇帝彻查贪墨脱不了干系。
而用他!
就是为了查北军!
用他在北军中的威望,镇住各方势力,谨防出现任何的意外!
所以……
“快了……快了……”
暴雨中,宋广濂的马鞭越抽越急。
赤诚侯啊!
虽然仅是大奉最低的800户!
但毕竟是实打实的军侯!
是他一辈子的梦想!
且他又岂能不知,这次事情做的漂亮,那他就是实至名归的赤诚侯!
可一旦出了纰漏呢?
“嗯?”
“吁——”
陡然,宋广濂猛的拉停住胯下战马。
“将军,怎么了?”
身后数十骑一个没注意,冲出去老远,又是一个个纵马折回,无不面露不解。
寻着宋广濂的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的路边,正有一大群流民靠边站着,浑身都是泥水。
“你过来!”
“都是哪儿人?为何夜不归家?”
宋广濂手持马鞭,指着其中一名老汉开口道。
声如洪钟!
事实上。
他这一路疾驰过来,已经看到了不少流民。
因没这次这般集中,所以他也就没多想。
毕竟眼下暴雨连绵近一个月,多处出现滑坡、冲塌事件,有流民是在所难免的。
老汉颤巍巍走到宋广濂马前,跪地叩首后,开口道:
“回将军话,俺们都是柳镇李家屯人。”
说完这句后,老汉似乎一路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彻底绷不住了,朗声恸哭道:
“将军!”
“完啦!”
“柳镇彻底完啦!”
“山洪……山洪……山洪……”
老汉大哭着,断断续续的诉说着。
宋广濂等人愣了一下,随即满眼大骇。
柳镇爆发了山洪?
还冲垮了整座镇子?!
那么……
细柳大营呢?!
倏忽,一股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宋广濂心头!
要知道,细柳大营可就在山脚下啊!
不饶分说,宋广濂赶紧看着身侧的一名随从,道:
“你护送百姓进神京城!直接将这位老汉带去丞相府!让他详细跟丞相说明柳镇情况!”
话落。
他又是看着另外一名随从,喝道:
“你速速回家,遣调所有的家将、部曲、下人厨子!”
“但凡有把子力气的,全部给老子去柳镇!”
山洪一旦爆发,不管细柳大营有没有没埋,但道路绝对是断了。
眼下无论如何,都得想尽一切办法把路挖开。
接着!
他看向第三位随从,想了想后,咬牙从怀中掏出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银印青绶。
丢给随从道:
“速去光禄勋府,就说本侯令他速去请示丞相,率南军三营前往柳镇。”
“开路通道,维系治安,谨防啸聚山野。”
光禄勋府名义上是有着协理卫尉府,管理神京城和三辅治安以及谨防水火、盗贼等诸事。
但实际上,光禄勋府只负责守卫皇城以及内京城。
神京内城、外郭城以及三辅之地,统归卫尉府管辖。
而宋广濂之所以找上光禄勋府,只因光禄勋府跟万氏走近。
倒不是说,光禄勋就一定是万氏朋党。
事实上,到了这个位置上,很难说他一定就是谁的人,大部分其实都是望风而动的。
但万一呢?
眼下山洪爆发,柳镇被掩埋,细柳大营三万将士生死未卜……
接下来!
事情一旦传开,势必会掀起更大的风波!
也只有调离光禄勋手中剩下的三大营兵力,宋广濂才能安心。
至于说卫尉府。
他倒是不担心。
一是卫尉府跟贾钊走近,而贾钊这个人,可要比万喜拎得清的多。
且就算卫尉有什么异心,凭着他手中六个营的兵力,只要皇城内无兵策应,他短时间内肯定是打不进皇城的。
宁娥眉手中的三个营可不是吃素的。
且绛侯府可在内京城!
只要董渊能抵住,他宋广濂就能调遣北军回援!
安排好这一切后,宋广濂再度向着柳镇疾驰。
心中的怒火都快冲出天灵盖来。
万平寇!
真是个混蛋啊!
大奉北军几乎都驻扎在山脚下。
按理来说,如此暴雨,要真引发大的山洪,不应该是细柳大营一处来着。
其他各处为何能相安无事?
为何唯独细柳大营出了问题!
盖因——
万平寇这个混账为了伐木卖钱,中饱私囊,将细柳大营所处的细柳山都快伐秃了!
焉能不爆发山洪耶?
……
丞相府。
“宋广濂封侯……闫集去了尚书台协助彻查贪墨……”
“哎~~~”
“陛下啊陛下!”
“你这路数……”
站在屋檐下,贾钊背手看着漫天的大雨,摇了摇头。
何其相似啊!
简直就跟当年的天狩帝如出一辙!
而当年的天狩帝之所以敢如此施为,一切皆来源于他无与伦比的强大自信!
是那种手握乾坤,唯我独尊的自信!
任何人在这等自信面前,除了瑟瑟发抖,焉还能何为耶?!
贾钊虽未在天狩朝入仕。
但民间关于那位天狩雄主的传说实在太多太多。
多到他这位大奉坦坦翁,都不免心神摇曳,心驰神往……
毕竟!
既为人臣,谁又不想追随那足以彪炳史册的皇帝,随之一起名垂青史呢?
然而!
赵彻会是这样的皇帝吗?
赵彻有资格跟天狩帝,这位在大奉声望甚至都超越了高祖皇帝的人,相提并论吗?
“哎~~~”
“果真是人老了,竟开始痴心妄想了……”
贾钊叹了口气,黯然一笑。
生前宣麻拜相,死后谥号文忠……
这可是每一位入仕文官的终究梦想啊!
他贾钊能不想吗?
他这一步步走来,从祖上的市籍经商挣钱,到祖父、父亲的隐德躬耕,博得贤名,彻底摘掉贾人贱籍的影响。
再到他隐德讲学十年,成就大儒之名,继而入仕……
他贾钊!
能不痴想妄想吗?
到了这般的年岁,他只会愈发的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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