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又逢晴好。
午后的盩厔县,街上行人众多。
莫秸长得好又嘴甜,途中与人问路无有不应,很快寻到县里乘车点。
盩厔毗邻终南山,又距离长安仅有百余里,交通出行十分便捷。
有马车、有轿子,也有单马、单驴。
莫秸不会骑马与骑驴,坐轿子不但昂贵还慢,只能选个马车行路。
而眼前的一排马车,从车厢大小、装饰就能看出价格不同,最简陋的只有一个车板,豪华的则有雕琢图案的外形,内里的座位更有乾坤。
光车板应该最便宜,但冬天跑起来寒风割脸,莫秸即便有心节省成本,也没想过有苦硬吃。
来到一个朴素车前,他透过侧面的小窗口瞟看,刚好被对面的车主看到。
“小郎君,去长安吗?”
“车钱多少?”
“市价每百里一百钱,不足百里按百里计价,行李则按重量单独收费,此去长安一百五十里,我看小郎君行李不多,总共给两百钱就是了。”
“这么贵吗?”
莫秸这话脱口而出,听得车主不禁一怔,跟着回道:“小郎君说笑了,我这可是平价马车,全城就没比我更便宜的。”
“那也不见得吧?”
“你是说那货板车?夏天倒是有人拼坐,可冬天谁坐那玩儿?好歹要走两天的路,总得遮风挡雨不是?”
车主言罢直摇头,跟着又来了一句,“我看小郎君的衣着,似乎也不缺那几十钱,何必让自己受罪呢?”
“缺,我真缺。”
莫秸一本正经点头,跟着又凑近小声砍价:“能不能少点?”
“小郎君莫要为难,按说过年期间该涨价的,我还是按平价给你,少不了。”
“反正现在没人,我也算是帮你开个张,给点优惠怎么样?”
“谁说没人的?”
那车主急忙摆手,解释道:“已有两个客官付了定钱,如果算上小郎君的话,还有两个就满员。”
“是么?”
莫秸抬头看了看天,蹙眉追问:“可这已经是午后,得等到什么时候走?”
“人齐就走。”
“要人不齐呢?或者人齐太晚呢?”
“临近年关,去长安的人多,太晚就明天一早,反正要走两天。”
听了车主的回答,莫秸转身就要离开。
他想着砍价节省两个,但要是人不齐就得留下住店,省下的估计还不够房钱,所以果断不坐车了。
车主嘴里虽是说人多,但他比谁都知道人少,这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于是追上来打商量,“小郎君莫要急着走,直接包车也可以啊,就算你四个人车价,这样也自由得多。”
“抱歉,我坐不起。”
“您真别嫌贵,我买马养马做车厢,哪一样不花钱呢?就是这驾车的驭牌,也要花钱去官府考取,到现在都没回本呢...”
“我能理解,但还是算了,告辞。”
这种生意人的叫苦卖惨,莫秸在上一世经常见到,此时他是真不想坐了,打算一路步行到长安。
一百五十里路,就算慢点也就五天,走快些四天就能到。
坐最便宜的马车,车费加上路途中住宿吃饭,保不齐要花到三百钱,而莫秸如果沿途借宿,五天或许一百都花不到。
看到莫秸铁了心要走,那车主竟又追上前,笑盈盈说道:“小郎君想便宜又想马上走,就只能租个驿驴去长安,正好我朋友经营着驿驴,我带你过去看看?”
“租驴又是什么价?”
“市价每二十里五十钱...”
“告辞!”
车主还没反应过来,莫秸已经背着背篓远去。
“欸...小郎...”
“这人...”
“既要又要,抠死你!”
......
莫秸听力很好,却没回头争执。
不得不说。
这车主很努力拉客,侧面说明大唐挣钱不易,底层百姓也卷得起飞。
还是隐居自在。
莫秸花了二十钱买了十个胡饼,就这样踏上了步行去长安的路。
这厮经常走山路,步行几十里根本不是事,而且一路上村庄极多,找人借宿或者花小钱借宿,又能省下一笔钱来。
腊月二十九,中午时分。
莫秸正走在官道旁,一驾超过自己的马车,突然在前方停了下来。
搞什么?
莫秸带着好奇上前,车前竟走下一个熟人,即是那盩厔县的车夫。
“我远远看背影就像,原来真是你这小郎君。”
“呵呵,你好...”
“你莫不是步行至此?”
车夫好奇打量着他,莫秸则面无表情颔首,“对啊。”
“嘶...两天一百一十里,小郎君真是厉害,难怪你不坐马车...”
“惭愧。”
莫秸苦笑着双手一摊,言曰:“主要是想省钱,郎君你这...”
这厮之前的一些称呼,如‘姑娘’并不是这个时候常用语,但清雪、飞燕都没说什么,后来与李持盈相处,得到了一些称谓科普,所以此时也注意用语。
“照你这么个走法,应该明天中午能到,不过终不如马快,上车吧。”
“我还是...”
“还有个空位,我不收你钱,就当交个朋友,怎样?”
“这多不好...”
......
长安城,延祚坊。
夕阳残照,落在莫秸的脸上。
此时的他,正坐在一家面馆的窗边,对面则是车夫滕元。
免费搭车几十里路,弄得这厮不太好意思,便主动请滕元吃饭。
滕元对坊内路熟,便带莫急来到夏记面馆,直言好吃不贵。
一碗面十钱,与盩厔县的价格差不多,确实很亲民。
滕元比较健谈,一边吃一边询问:“小郎君带着山货来长安,是准备卖个好价钱?但数量看起来不算多,估计就能卖上一两百,你这一趟花销都不够啊。”
“不瞒滕兄,我想趁着过年期间,来长安见见世面,顺便买点粮种。”
“买东西啊,那你得去西市,离这儿可不近。”
“没事,我能走。”
莫秸拍着大腿示意,滕元当即笑道:“小郎君确实能走,不过你打算待多久,要是待到上元节之后,回去还可坐我的车,到时给你点优惠。”
“这得看情况,不过到时候真凑巧,我上哪儿去找你?”
“来这儿就对了。”
滕元扭头指着大堂一隅,正在收碗的妇人说道:“看到没,那就是我内人,这是我丈人的面馆。”
“啊?”
“嘿嘿,长安马车生意好点,我一般跑车到正月十五,才会继续往返盩厔县。”
莫秸听完心说真是防不胜防,这老哥真是天生的生意人,自己在长安花的第一笔钱,居然莫名进了你们家的账。
“滕兄的父母,也来长安过年了?”
“他们留在盩厔,可不是我不孝顺,过年哪有挣钱重要?等攒够钱在这买上房,再接来享福也不迟。”
“呃...”
滕元的勤奋与努力,让莫秸想到前世的自己,他心说有积极拼搏这没错,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就在这时,堂后有人在呼唤。
“夏树!”
“欸,来了...”
莫秸听得内心一震。
我听到了什么?他老婆叫夏树?
滕元?夏树?
这什么神奇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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