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当空，雪如撒盐。
山坡上雪如被盖，踩在其上酥酥作响，若非留下了两行脚印，仿佛行走在云端。
莫秸肘挂小竹篓，双手揣袖端在前胸，他与清雪并肩走在一起，就像富贵小姐旁的仆人。
没办法。
条件太差，头上那顶狗皮帽，就是全身最好的行头。
家里只有一件冬衣，即此时穿在外面的纸衣，里面两层薄麻衣打底，就是他外出全部御寒之物。
（纸衣，控制一定厚度和打浆度，用楮麻等所造的皮纸制袄，其坚韧耐穿、价格便宜，是贫民寒士御寒首选）
纸衣虽能御寒，但御寒的作用有限，正常人这种天气，能不出门几乎不出门，躲在家里烤火才是首选。
莫秸去年冬天，就一直宅在家中，偶尔放晴才出门。
今年准备了足够木材，在家烤火取暖十分惬意，此时若非公主遣人相邀，他说什么也不会下山。
说来也怪，去年同样的穿着，今年并不冷。
难道是提高了韧性？这种属性还能抗寒？
莫秸扭头观察小白，发现这家伙走得欢快，也不像怕冷的样子。
来到坡下主道，清雪见他衣服单薄，便主动说道：“先生，你能走快就别等我，早点到别馆取暖，我会慢慢走回去。”
“没事，我不冷。”
“我看你身上穿得少，真不冷？”
“真不冷，山里人皮糙肉厚，挺抗冻的。”
莫秸把手一扬，指着小白打趣道：“不信你看看，我家狗也是一样，没有打哆嗦吧？”
“还真是...”
清雪见劝不动莫秸，就只能尽量加快脚步，约半个时辰回到别馆。
别馆外面一样冷，莫秸刚一进到前厅内，就仿佛进到了空调房。
定睛一看，房屋四角都有炭盆。
而且盆中都是精碳，比莫秸直接烧柴明火取暖，少烟且燃烧时间更久。
此情此景，他突然想起白居易的《卖炭翁》。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盛唐的富贵生活，是无数贫苦百姓所撑起，自己要是没命格加持，或许不至于卖炭翁那样苦，但想过上冬不冷、夏不热的日子，大概率又要卷一辈子。
幸甚至哉，有金手指傍身，不用卷、不挨饿、也不怕冷。
“跟我来。”
“哦...”
看到莫秸在发呆，清雪遂领着他到餐厅。
莫秸在餐厅吃过饺子，所以对餐厅比较熟悉，他到了就手足无措站着，不知啥时让自己去厨房。
当时临近中午，正是准备食材做饭的时候，可清雪上门说是公主所请，而此时公主又不在场，所以莫秸不好自己提。
“先生别拘谨，坐呀。”
“哦...不知公主...”
“不急。”
清雪摆手打断，说道：“以先生的习惯，今天应该还没吃饭，厨房此时正在准备，等待片刻就好。”
“准备？为我吗？”
“当然是你，我们都吃过了。”
“不是...”
莫秸瞬间搞不懂了，便好奇追问道：“公主究竟让我做什么？”
“公主在山上呢，你先在这里填饱肚子，等会带你去见她，来了...”
清雪说话时伸手一指，莫秸扭头就看到侍者端来餐食，只见那托盘上有包子、饼、粥数样吃食。
好家伙，挺丰盛呐。
脚边小白闻到气息，已经发出哼唧之声。
盛情难却，莫秸只好坐下来享用。
清雪从盘中抓起一个肉包，伸手递给一脸期待的小白，但小白根本不去接下。
“小白，快吃啊，莫先生，它为何...”
“你丢地上。”
“嗯？哦...”
当肉包落到地上那一刻，小白倏地扑上前叼在嘴里，那动作就像猎犬捕猎般迅捷，之后转身躲到一旁去吃。
“这么讲究吗？”
“讲究点挺好，各有各的规矩，否则它会骑你头上。”
“是吗？”
“你还不信？”
莫秸停下筷子的同时，就看见清雪指着他的帽子，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呃...这种骑可不一样...”
“所以嘛，世事无绝对，别把话说满。”
“得，你说得对。”
......
吃完饭。
小白被拴在餐厅角落，清雪则带着莫秸上山。
经连廊上到二层，右侧就是李持盈的寝房，莫秸上次从山里背她回来，对此地印象颇为深刻。
他以为李持盈不想出门，所以要自己去寝房说事，结果清雪脚步并没停。
人家带路不说，莫秸也不好问。
他只能跟着往上爬，直到第四层连廊尽头，才往右侧的平台走去，里面还有一排房屋。
难怪在山下看不出来，原来这个别馆别有洞天。
莫秸在边缘扫了一眼，只见别馆的建筑均借势而建，不突兀也没修得高大巍峨，周边点缀着许多树木，使别馆与山脉形成一个整体。
清雪推开中间的大屋，里面立刻飘出一阵热气。
这是...
莫秸带着疑惑向前，直到绕过中央那扇大屏风，看到后面冒热气的池子，才忍不住脱口而出。
“温泉？”
“是啊。”
清雪颔首应和，并指着温泉说道：“这几日天冷，公主请先生来此泡泉，以为那日奖赏。”
“公主客气了。”
莫秸已半个月没洗澡，虽然嘴上说得这样客气，内心还是很想泡一会。
想到一楼的那些炭盆，再看看眼前的热气腾腾，心说这里也不像有天然温泉，莫非这是未来那种人工温泉？
这么大一个池子，保持恒温要用多少柴？皇家贵妇这么能享受？
“清雪姑娘，请问这温泉水，是有人烧的吗？”
“烧？”
清雪一脸诧异，好奇反问：“谁来烧？这是天然的。”
“天然的？这山上有温泉？”
“呵，这别馆又叫天泉苑，你以为呢？”
“是我孤陋寡闻...”
莫秸挠头傻笑的时候，清雪突然把他上下打量，意味深长问道：“要我叫人伺候你更衣，以及后面沐浴吗？”
“啊？不用...”
“那行，那我就不打扰了，你请吧。”
“好...”
等到清雪离去关上门，莫秸三两下脱了自己衣物，进入温泉就长舒一口气，“舒服...”
下雪天，泡温泉。
就算在未来世界，也是颇为享受的。
天泉苑。
看来公主挑这里修个别馆，就是为这点醋才包的饺子。
努力奋斗？
真不如命里自带。
莫秸身体泡热不久，便把头枕在边上闭目养神，回想自己上辈子的经历，感慨真不如早看清早躺平，也不至于年轻猝死。
这厮刚刚陷入回忆，耳边却传来窸窣声响。
嗯？来人了？
莫秸猛然睁开眼睛，转身就看到美人解衣。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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