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看见两人都来了,想坐起来,只觉得双腿疼得很,张迎迎忙着扶起父亲,宋湉摆好东西,把饭盒打开道:“叔叔吃点东西吧,有个好身子才能撑下去。”
张谦眼含热泪,说了一些后话,无非是说他不在了两个要好好活着之类,宋湉道:“快吃吧,多吃些。说不定哪天你能走出这监狱。”
说罢又将一个装着膏药的袋子拿了出来,给张谦上药。用了他自家的膏药果然感觉舒坦一些。
张谦泪水做汤下了饭食,嘱托他们两个早点离开回家去,又告诉迎迎家里的药店暂时不要开了,免得招致人家嫉妒。
张迎迎点点头,含泪看着父亲,便跟着宋湉出了牢门。回去的路上,胡氏派来旺来接他们二人,担心两人进不来牢子。到家一盘问,听见宋湉带着张迎迎轻而易举的进去了,心里自然高兴,又哭又笑,半响道:“莫不是老天爷显灵了?赶明日要在菩萨面前多烧几炷香,菩萨保佑我家平安,保佑谦哥安全回来。”
张迎迎道:“菩萨保佑啥啊?你不是让公子去沈家吗,莫不是沈家帮了咋家的忙,才会让我们如此轻易进去看望爹爹?”
胡氏道:“虽说如此,到底是菩萨帮了忙,不然也不会如此顺利的。”
说罢胡氏跑到门口烧香焚纸钱去了。烧了纸钱后胡氏又问了宋湉是否在沈老爷面前提了张谦入监一事,宋湉只说对张家三丫头提了一下。至于是不是张家向官府周旋也未可知。但他相信沈思妤一定向沈家禀报了的。
胡氏道:“那就是了,就算昨日不是沈老爷去了县衙,毕竟他在在依兰还是一个大人物。去拜一拜他也是要的,帮不帮忙在于他,拜见不拜见在于我们,凡事我们做周全些,兴许我家相公就回来了。”
第二日便带着重礼,一条鹿角,两匹苏杭绸缎,一封五十两银子,带着张迎迎和宋湉登门致谢,到了沈家牌坊,只见肥胖的庄贵也带着礼物前往沈家去,两人冤家相见,都不说一句话,一个走右侧,一个走左侧。沈家家丁见了早已上去通报去了,沈母命人将两户人家都接到楼上去看茶,让沈家福陪着庄贵说话,他沈母便跟张谦夫人胡氏说话。胡氏一见沈母便跪地便哭泣来,宋湉着张迎迎快扶起胡氏。胡氏哭道:“我家相公一向遵纪守法,也不知开罪了谁,一条绳子便缚了去,我这孤儿寡母的,日子如何过的下去。”
沈母道:“你的事儿老身已经知道了,昨日让我家家福去了一趟县衙。知县大人说了因他窝藏凶犯,蹲两年监狱是免不了的,监狱里那些棍棒板子拶子的惩罚,李大人答应了不再使用,你们亲眷也可以去监狱看他。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胡氏听了磕头再拜道:“老太太真是菩萨转世的,我和我家相公感谢您们的大恩大德,赶明日还要去娘娘庙替您烧香保佑你们福泽绵长,寿比南山。”
沈母听了他这些话倒也开心笑道:“娘子,你就宽心吧,张郎中本是我家上客,我们也想他早点出来,让你们夫妻团聚,只是国有国法,不可造次。”
说罢让人看茶。胡氏将礼物递上,道:“一些薄礼,不成敬意。我家相公若出得牢房,来日再来感谢恩人。”
老太太笑道:“你家如今也不宽裕了,鹿角我们就收下了,那些布匹、银两自己带回去吧。”说罢将鹿角受了,递给龙氏收起来。
她们说着闲话的时候,沈家福领着庄贵来见沈母,庄贵行礼后便在沈母左手边坐下,对着胡氏。
沈母道:“庄贵你跟张郎中都是依兰名医,有一句叫做同行是冤家,我看这句话不妥,人常说低头不见抬头见,又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两家鸡声鹅斗似的,我看还是和和睦睦的好,再说你字号也多,在省城也开了两三家生药铺子,生意做得恁大,在依兰这块天地,让一点又如何?也不过是牛身上拔一根毛而已。”
说着庄贵也低下头。
胡氏道:“我家相公历来小心谨慎,不招惹是非。我们行得正,走得稳,不像有些人蛇蝎心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道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时候未到而已。”
说得庄贵脸红一阵子,白一阵子,好在脸面比较厚,而且他见过官宦多,众人也看不出来,囧了一会,他起身告辞,沈母着家丁将庄贵送了出去,留着胡氏说了一会子话。宋湉早已带着张迎迎去找沈思妤去了。
胡氏仍旧每日开店子营业,宋湉抽空也去坐诊一会子,其余时间由着来旺坐诊,不过是卖些草药,看些伤风感冒而已。
宋湉这日在文翰楼批阅试卷,今日已经是第十二天了,每日辛勤劳动也是硕果累累,宋湉数了数这垒试卷,也有近两百卷了,这时候潘文良走过来问道:“还有多少待批改?”
“也不多了,今儿再批改一天,只怕就几篇去了。”
潘文良拿起一张宋湉批改好的文章细细看了看道:“不错,文章果然不凡!待会我们去醉香楼吃饭去。今日我请你。”说罢又咚咚地跑下去了。快到午时,潘文良又回来了,看看宋湉早已批改七八篇了,便让宋湉停了手头工作,带着他上醉香楼。醉香楼在兰江岸边,这里是繁华所在,人来人往的。他们选了一个靠窗边的桌子坐下。打开窗户便可一览江面胜景。只见江面上渔船来往,非常热闹。店小二前来问候道:“客官,要什么尽管吩咐。”
潘文良叫了一条鲥鱼,一碟牛肉,一个蒸鸡,两个面筋。正要开吃,只见催顾也在楼上,手里拿着一卷诗稿,潘文良将催顾叫了过来一同喝酒吃茶。催顾喝了一杯茶将稿子展开道:“三日前大伙在楼上连诗,限‘清’字韵。已有同仁们完成佳作,在下因未得空,今日才送来请教。听你家丁潘三憨说公子在醉香楼,便寻了过来。”
宋湉看上面写着《初夏云亭集诗》同限‘清’韵,后面写着几个人的名字,有“兰山汤潜轩手稿”“青浦应候亭手稿”“江村魏雪岩手稿”“依云催顾手稿”等四人,各人做了一首诗在上面。潘文良看了道:“我的也写好了,放在文翰楼上,待会一并拿去,择期出一本书,刊印出去。”
他又对宋湉道:“你也拿着做一首诗吧。一起刊印出来。”
宋湉只是对汤覆庸感到好奇问道:“汤覆庸还没回去吗?”
催顾道:“你说他呀,如今在我们这依兰忙着呢,说来也不吉利,他每日给办白喜事人家做歌郎,一个晚上倒也有些银子进账,如今在依兰兴业街上租了两间房子,日子倒比我们还潇洒。”
催顾喝了两杯酒又道:“明日是刘主事的三公子小生日,同仁都去他那里聚会去,我也要去祝寿。听说刘主事家小姐招得佳婿兴许也会在那里。刘主事一家从京城回来也不过两年光景,这个刘三公子也非常好客,诸位若是去了一定让他喜上眉梢的。”
他们说了一席话,便约定明日上午巳时三刻在文渊楼聚集,巳时四刻坐马车去。下午宋湉继续批改文章,直到酉时算算今日也批阅了十八篇,只剩下两篇文章。潘一峰付给宋湉八两银子道:“多谢公子了,这两篇文章我自己来改。你有空便写两首诗来,一同刊印出去。”
因为下午没有去张家坐诊,宋湉心里倒是有几分歉意,回家的路上还在思索着胡氏会不会责怪他。其实他并非为了这八两银子去给潘文良批改文章的,毕竟潘一峰,潘文良待他不错,权给人家帮个手而已。潘文良是以卖文章为生的,宋湉天天往文渊楼去,加之他府考院考都是第一名人家自然会想到他写文章卖的。因此他在文渊楼写文章卖也传了出去。回到家中,果然胡氏就气势冲冲找来了,一进门就对宋湉说道:“你在外面给人写文章一个月不过也就是二三两银子,你每日给我坐诊,我怎么会亏待你呢?我每月给你五两银子吧,比卖文章不知强到哪里去了,再说你张叔对你不薄,如今你翅膀硬了,就将我们抛在一边去了。”
他伯母唐碧玉刚好也来寻他回去吃饭,听了大声道:“喂,胡秀英,话不能这样说,你张谦是个好人不错,可我侄子也要吃饭穿衣,他如今卖文章赚钱也是靠他自己的本事,他又没跟你张家签订卖身契约,卖给你张家了吗?为什么不能出去赚银子呢,依我说谁给的银子多便往谁家去,你又没嫁闺女给我侄儿。”
一句话噎得胡秀英无话可说,半响愤愤地道:“你们读书人最讲德行天下,做起来大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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