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声音消失的方向

  新纪年历,1245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对于弘彦来说这是一个难以忘记的日子。

  在这一天,弘彦失去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一切。

  无数来自深海之中的钢铁怪物将一切埋葬,毁灭,彻底破灭。

  战友,以及爱人。

  噩梦圣诞节。

  这是在那场悲剧下活下来的人,是这么称呼那一天的。

  横须贺港近乎全坏,半数以上的舰船遭到毁灭,死去的契约者与横须贺住民以及工作人员,相关的军队以及高阶军官,死伤了将近三分之一。

  在后来建立的足足有四十米的慰灵碑,足足有十座。

  自古以来,历史悠久的横须贺港近乎沦为死城。

  弘彦深深地记得,那是一个飘着雪花的日子,一如往常一般,天空降下的雪花仿佛上天赐予的祝福,给予横须贺一个美丽的新年礼服一般。

  由于战事并不紧张,并且由于邻国的巨型海域镇压要塞中南海号的协助下,日本和中国之间的商务道路再度被打开,对于海上贸易来讲也算是一件大好事,国际航路被打开对于全世界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儿。

  甚至有人开着玩笑说用不了三年,就可以将深海舰队彻底消灭。

  在当时的弘彦也是抱持着比较轻松的心态来进行着年末的工作,作为希望之星的弘彦,自然是要出席很多的会议和一些公众场合,很少与作为副手的恋人相见,这让弘彦显得有些苦恼,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因为今天是圣诞节,而且到新年为止,作为希望之星的弘彦都可以享受一个超长的假期。

  但是作为副手的须横加奈就享受不到这种优良的待遇了,因此,弘彦只好穿着海军的加厚大衣,漫步在军港的道路上,时不时走过的士兵和同事都无一不洋溢着欢喜的气氛,并且投来尊敬的目光。

  再过上大约三十分钟,加奈就可以从工作中脱身,弘彦也已经订好了餐厅的餐位。

  那是一家距离军港不远的私家餐馆,是非常传统的民间私家风味,是加奈非常喜欢的口味,听说今天还有圣诞节的特供菜品,让弘彦也感到了一些小小的兴奋感。

  不过等待的时间似乎是异常的漫长,弘彦只好默默地点了一根香烟,一边等着心爱的恋人,双目望向了降下雪花的天空,有些褶皱的军大衣也渐渐地落满了雪花。

  “弘彦,不许抽烟。”

  口中的香烟被无情的夺走,回过神来的弘彦将双目定在了眼前的少女身上。

  厚重的军大衣包裹着显得有些娇弱的身体,被绑成侧马尾的栗子色长发随着微风而有些飘动,降下的雪花像是妆容一般点缀在了少女的身上,随着呼吸冒出的白色哈气更是显得一份可爱,虽然表情上有所欠缺,但是语调上是那样的甜腻。

  “我总得在等你的时候找点事情做吧。”

  一边狡辩着的弘彦一边都将自己的军帽扣在了加奈的脑袋上,不过实在是因为帽子太大还是什么缘故,海军帽戴在加奈的脑袋上总显得有些歪歪扭扭的。

  “不许抽就是不许抽。”

  一边说着,加奈一边将烟头扔进了港口的海水中,烟头在海浪的拍打中消失不见。

  “投降投降,我们走吧。”

  将恋人挽在了怀里,一边向着军港的出口走去。

  接着,那是弘彦的一生中,自认为听到的最不愿意听到,最为凄厉的防空警报的声音。

  “警报?”

  不过事情似乎已经不能用单纯的防空警报来确认了。

  纵然是横须贺的防空机炮全体启动,比雪片还要多,比光芒还要耀眼的弹幕,也被那黑色的如同蝗灾一般的黑色舰载机战斗群。

  几乎将银白色的天空所遮蔽,大量的舰载机战斗群。

  “空袭!空袭警报!保护民间人优先避难!”

  广播的声音已经是近乎癫狂,船坞内的轰鸣声络绎不绝,二连三的爆炸在周围出现,无数的红莲绽放在了地面之上,无数的残肢断臂与钢铁的碎屑伴随着爆炸一起掀上了天,又重重的落下。

  “开什么玩笑!”

  想都没有想,弘彦立刻将身旁的加奈拽住,一同向着避难防空洞跑去。

  身旁爆炸如同死神挥舞着的巨镰,收割着无数鲜活的生命。

  机枪的扫射,炸弹的爆炸,如果说这是圣诞节的礼物的话,绝对是地狱中的恶鬼所赋予的吧。

  如果噩梦仅仅如此,那也就是算了。

  但是,无法阻止的是噩梦继续恶化,这可以说是更加让人无力的事情。

  从水底浮出的漆黑色的鱼型潜水艇,从外海逼近的巨型战舰,可以说几乎是深海舰队的总动员一般。

  舰队的交火,飞驰的炮弹将飘雪的大地染上了战火。

  “弘彦!!”

  那是永远铭刻在弘彦的一幕。

  那是永远不会忘记的瞬间。

  伴随着巨大的爆风,弘彦与加奈一起被卷入了爆炸,再度醒来的瞬间,是爱人的脸庞,那经常不表现出表情的面庞上,写满了温柔的微笑,只不过这样的微笑,被鲜血所染红。

  “弘彦没事真是太好了。”

  声音显得如此的虚弱,在战火的掩盖下,几乎微不可闻。

  触目惊心的伤口,破碎的军大衣,无论如何都可以断定加奈的伤势已经无法逆转。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说点什么啊!”

  弘彦已经记不得自己的表情和当时是怎么了,因为脑中只有着无尽的空白与悲痛。

  那是无法用语言来描写,无法用行为来表述的悲痛。

  “海葬……把我海葬吧……”

  那是爱人最后的留言,恸哭的声音几乎让弘彦的声带撕裂。

  将还未送出的戒指轻轻地戴在了爱人的手指之上,跨越重重的尸体与瓦砾的阻挡,弘彦来到了战斗渐渐走向尾声海边,以炮火作为礼炮,以嚎哭作为祝福,将自己的爱人埋葬大海,被鲜血染红的海水与爱人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遥远的海中。

  在沦为死城的横须贺,弘彦只是一边嚎哭着,一边跪在了海岸,直到精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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