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涅瓦?”
瑞文的触腕在听见这个代号的同时微微抽动了一下。
米涅瓦.可图以撒,这正是导演的真名!
“不,这应该只是巧合而已。”他迅速出言否认道。
导演和背叛人类的“阿波罗”之间至少相隔了四代人,家族谱系明明白白地摆在那,肯定不会是代号“米涅瓦”本人。
然而,他无法确认对方是不是“米涅瓦”的后人,又或者,会不会是其“转世”。
灵魂是不会随着躯体死亡而泯灭的。倘若没有被当成献祭品,它们在肉体消亡后的一段时间,就会出发去寻找下一个“宿主”,这正是爱丽丝.卡罗尔的方案核心所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的朋友。”
赫尔克里先生立刻察觉到了瑞文心中的动摇。
“关于这点,我也没有答案。代号‘米涅瓦’将自己隐藏得很好,我也是在不久前才刚刚确认这个事实。”
“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是,‘绯红’的确是‘阿波罗’的后人。那座塔楼的建造者是可图以撒的先祖,内部所应用的能源技术,正是‘阿波罗’手上掌握的那一部分。”
“不可能。”
瑞文斩钉截铁地否认道:
“就算真的有这么一回事,背叛这件事情本身也与可图以撒的后人无关。”
导演当初找上自己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孩子,尽管这件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眉目。
至少,对方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迄今为止,导演从没做出过任何一丝背叛之举。如今对方占据自己的躯壳,迟迟不叫醒自己,也只是在帮助自己摆平外界的麻烦而已。
“......”
想到这里,就连瑞文自己都察觉了这些信念的微微牵强。
他从很久以前就隐隐怀疑,对方的目的远不止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就和他迄今为止所经历的其他事情一样。
可导演的真实意图又会是什么?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刚想试图继续揣摩下去,头脑就一阵发昏。
“......总之,我不觉得他会背叛人类。”
就算“绯红”真的对自己隐瞒了什么,自己也无话可说。没有导演,就没有现在的自己,他曾无数次将自己从危机和绝望中拉出来,要不是他,自己早就不知死了多少遍。更况且,现在的导演和自己几乎等于一体。
“我总不能自己和自己为敌吧......”
瑞文嘟囔到一般,话就噎在了喉咙里。
尽管荒唐无比,但自己的确一直都在和“自己”作对,不止一次。
甚至于,几乎每一个和自己不同的意识,全都对自己抱有相当的敌意!
“很遗憾,我也摸不透‘绯红’的真实想法。”赫尔克里先生摇头道:
“不过,就目前221调查局的监视结果而言,他在新德市的行动并没有超出我们的预期,至少在我们躲入这里之前没有。”
“至于爱丽丝.卡罗尔预测的十二种结局......”
他在脑海中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
“尽管我们不能完全证实,但它们应该多半和上位存在的目标相对应。”
“上位存在的目标?祂们有什么目标?”
瑞文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有着什么目标。爱丽丝.卡罗尔所预测的“结局”,必然不是扳倒比利,或者在上位者争斗中取胜这种“小事情”。
他随即想起了自己所认识的另外几名上位存在。
阿尔哈萨德老先生显然在筹划着什么大事。为了达成目的,这位“谎言”之神早从数年前就开始接触“自己”。他要求“自己”寻找的七枚骰子必然也是计划重要的一环。
林心的目标是“掠夺”。从刚见面的时候开始,她的注意力几乎完全放在夺取“溶解圣母”的力量之上。
要说目的性最为明确的两名存在,必然是“溶解圣母”和“恐怖大王”。
“恐怖大王”的目的,他在地球世界的那片浅滩上已经了解了。
根据变成巨大软体动物的珍妮博士,以及其他人所说,T教授的目的正是延续自己被否决的方案,让人类以退化的方式适应末日后的恶劣环境,抛弃文明和人性,只留下人类这个物种本身。
而“溶解圣母”的目标,似乎恰恰和祂相反。
“那只翱翔于星海中的巨鸟体内似乎早就已经融合了许多人的灵魂......祂的目的似乎是将尽可能多的灵魂收集起来,融为一体。”
“然后,以一个整体的形态,直接飞向深空,寻找新的归宿!”
两名上位存在的选择,似乎已经对应了爱丽丝.卡罗尔预言的十二种结局中的两种。
“问题在于,‘我’想要的结局是什么?”
“阿尔哈萨德老先生想要的结局是什么?其他上位存在想要的结局又是什么?”
“还有‘酒神’。目前,我完全没法在安东尼那家伙身上看出任何目的性......”
啪!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掠过瑞文身边,摔到了更深处的一块岩石上,瞬间炸成一滩放射状的鲜红!
那是从高处一跃而下的“伪装者”!
“这是在干嘛?”瑞文忙后退一步,下意识地远离尸体。
“他‘饿’了。这是获得食物的最快方法。”赫尔克里先生平静地说。
洞穴深处的风很快吹散了酒神亲酿的味道。“伪装者”从自己摔得支离破碎的尸体旁爬起来,捡起衣服,挑出完整的肉块,开始啃食。
在梦者之屋内,他的食欲得到了极大的抑制,但并没有完全消失。因此,每天他都要来上这么两三次,勉强“填饱”自己,满足自己这么做的欲望。
“......”
瑞文站在高处,皱着眉头,观看着这名同类的“自我抑制”。显然,和自己不同,这名被上位存在直接挑中的人类并不能妥善地控制力量。长久下去,等待他的结局就只有完全失控,或被祂彻底支配两种。
不出一会,安东尼就将“自己”吃得只剩一堆骨头。他站起身来,将骨骸包裹妥当,爬上吊桥,找到一处标注了“焚化间”的地方,开门将残骸丢了进去。
随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小屋门口,开始发呆。
“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瑞文向赫尔克里先生询问道。
如果能将“深红乐池”一直困在梦者之屋内,三件“酒神”遗产或许就永远不会有相遇的一天,比利的野心将自然而然地破产。
但这也并非长久之计。倘若放任这三分之一个“上位存在”继续膨胀,迟早会有失控的一天!事实上,他正担心这颗不定时炸弹一旦离开梦者之屋就会立刻失控,丧失理智,变成只会散播疯狂的怪物!
“我打算让‘酒神’降临。”赫尔克里先生直言不讳。
“也许你会觉得我疯了,我的朋友,但在有了D教授的先例后,我觉得值得去冒这个险。只有看见‘祂们’,我们才能真正了解‘祂们’,进而选择最正确的那个结局。”
“......可这么做的成功几率几乎为零。”
瑞文重重地摇了摇头。作为唯一的“过来人”,他比任何存在都更有发言权。
“想要将上位存在巩固在人类的躯壳内,除了长达十多年的磨合之外,还必须融入一份真正的人性。只有这样,才能够创造真正稳定的降临条件。”
“而且,就算是这样,当上位存在重拾力量,肉身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崩溃,我现在的形态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知道查理的事情。”赫尔克里先生从衣袋里摸出小纸包,把烟斗重新填满。
“如果献祭旧时代幸存者的灵魂就能够满足降临的条件,包括我在内,221调查局的所有核心成员都愿意为此捐躯。”
“至于另一个条件,‘酒神’的三份本质已经分别和三个载体进行了磨合,甚至比你的先例还要久得多。当这三分本质聚集在一个人身上,稳定性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既然你提起了这件事,我想我有必要向你这个‘过来人’确认一下......是否存在着我们还不知道的其他条件?”
“......”
瑞文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己也不清楚其中底细,但直觉告诉他,仅凭这两个已知的条件还不足够。
“......看来你和我想的一样。”
赫尔克里先生微微叹了口气。
“不幸的是,这类看不见的条件,往往处于演绎法望而兴叹的领域之中......也许,我得抽空回一趟欣帆。”
他在最后自言自语了一句。
“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时间?”瑞文问道。
“4月30号。”赫尔克里先生回答。
“4月30号......距离大选投票日只剩一个星期不到了!现在的政局怎么样?”
“和平党占据相当大的优势,但比利中途有一些小动作,应该是在为某个更大的计划做准备。”
“还有‘暇光’!”瑞文提醒道:
“玛拉贝拉女士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低调。她的计划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只是她一直在另一个世界筹备,我们都注意不到!”
“暇光”早在五年前就试图把“自己”扼杀在摇篮里,阻止“祂”的降临,五年前的马家大案正是因此而起!
若非“自己”负隅顽抗,那起阴谋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浮出水面!
“说起这个......”
赫尔克里先生回到屋内,摸索了一会,拿出了那颗从马丁.莱姆豪斯的牙床中取下来的宝石。
“‘暇光’接下来的计划,和这个东西有着密切关系。尽管我们成功截胡了一次,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留下后手。”
......
“虚海女大公的宝石......”
在听完赫尔克里先生的猜测后,瑞文不禁皱起了眉头。
看来,阿梅罗车库里的那片虚海海面就是“暇光”搞的鬼。两个月前,肖森婆婆为了逃避献祭将孙女推进水井,误打误撞地破坏了上位者的计划!
“可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等等,倘若她的目的是引出虚海海水,研磨新德市,那岂不是和地表的情况一样?”
半年之前,地表就被从暗巷内倒灌出来的海水淹过一次!那难道也是“暇光”在从中作梗!
“嘶......那个时候,‘暇光’应该已经成功返回了现实,而自己却没有,她完全拥有避开自己作案的时机!”
“真正需要对付的敌人,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她?”
瑞文在心中理了半天,却依旧理不出“暇光”的动机。由始至终,她都有意将自己置于事件的边缘,在暗中推动一切的发展。
“我只能明确的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的朋友。”
赫尔克里先生补充道:
“捷特是‘暇光’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王朝基金会也知晓这一点。为了报复‘暇光’的背叛,他们曾一度试图杀死他。”
“不过,捷特现在被调查局的人保护着,相对安全。罗兰在试着给他进行‘治疗’,让他在相对安全的状态之下回想起从前发生的事情,这或许能成为我们识破‘瑕光’计谋的关键点。”
话音刚落,脸色阴沉的罗兰就从阴影中钻了出来。
“怎么了?有人妨碍了你的休息时间?”
“是上次那个叫做佐治的男人......陪我走一趟,福尔摩斯先生,你比我擅长应付这种事情。”
对方朝赫尔克里先生招了招手,后者点头答应,两人很快就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纯白圣堂的地面上盛放着一朵鲜红的血花,正顺着地砖缝隙慢慢流淌。
“愿你能从罪恶的一生中得到解脱......”
回到现实中的“赎罪者”恢复了圣职者般的平静虔诚,为不幸的死者合十祷告。
“子弹从太阳穴贯穿头颅,是一把小枪,就在死者的口袋里。”
赫尔克里先生立刻从死去的佐治先生身上找到了手枪。
“问题在于,为什么他要特意死在这里?这是他自己的意愿,还是被他人操纵或教唆的结果?”
“找找他的另一边口袋。”
罗兰从赫尔克里先生翻出的东西里拿起了一张盖着印章的纸片。
“这是我留给他的处方条。他的口袋里或许会有开好的药物。”
“在这里。”赫尔克里先生反手掏出了瓶子,里面是半结晶状的安非他命粉末。罗兰接过药品,打开盖子,微微扇动指尖嗅闻。
“不对,这里面掺了安非他命之外的东西。”
“赎罪者”半垂下眼帘,一双无光的眼睛隐没在鼻梁的阴影中。
“恐怕,是你之前和我提过的那种东西——‘魔鬼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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