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镜面演绎法

  痛快,解气!

  “恶棍”瑞文满足地掰了掰指关节。所有的冤屈全数奉还给了赫伯特医生,一拳不多,一拳不少。

  昏迷的费尼斯先生又被抬回了床上,躺在他原来的位置,而赫伯特医生则被用几根长皮带牢牢捆了起来,十根手指被强行套上了束缚手套。

  “你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瑞文有些奇怪地询问捷特。

  “这个嘛,我家里从事的职业不太一般。这些东西是本来用来拴住我老妈的。”捷特轻描淡写道。

  “为什么?”

  捷特低下了脑袋。

  “说来话长,她的精神从五年前开始就......不大正常了。”

  “他的牙床里有一颗‘镇静的智者’,需要小心,如果他把这颗牙给咬碎,很有可能直接挣脱束缚。”洛克茜在检查完毕后平静地报告。

  “就不能把他的手指砍掉吗?”瑞文问道。

  “又或者把线虫从他的手臂上剥下来,这样更加简单直接。”

  “不。”捷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这一提案。

  “如果这是在红溪屠宰场或者空气清新的郊区,我会很乐意这么做的,但这是我家,这张地毯是我老妈留下的。要是把地面搞得血不拉几,她醒来准会宰了我。”

  在处置好两人,重新锁上房门后,几名侦探在楼下分析起了事情的始末。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再明显了。”瑞文耸肩道:

  “鲍尔斯医生是个聪明人,他没在电话里露出特别明显的破绽,可是他坐不住了。倘若出意外的人是费尼斯先生,他和莫尼将面临相当大的麻烦。”

  “因此,他赶去了费尼斯先生家,想要亲眼确认情况,并试图控制对方的人身自由,这才有了后面的争执。

  “麻烦是什么?”捷特问道。

  瑞文解释道:

  “费尼斯先生是目前唯一一个‘样本’。如果这两人的目标是利用线虫操控人类,他们必然需要一个能够供他们反复练习的对象。基于这个前提,费尼斯先生不能死。”

  “只是,我也没料到他们居然能把线虫运用到这种地步。”

  “我们都没想到。”捷特补充道:

  “也许我们该去向赫伯特医生本人求证一下。”

  商讨完毕后,几人重新回到了阁楼门口,把赫伯特医生给拽了出来,后者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嘴角被几颗拳头揍得浮肿不堪。

  “先生,我并不特别想对你动用额外的私刑。”瑞文在脸上弯出坏笑。

  “你那十根爱跳舞的手指是去是留,就看你肯不肯配合了。现在,告诉我,你的侄子莫尼在哪?是你指使的他,还是反过来,他指使的你?”

  “我,我不知道,是那本书指使我这么做的!”赫伯特医生连忙摇头,看起来怂得要命。

  “书?”瑞文想起了自己在罗苹咖啡馆看见过的一本“书”。

  “难道你指的是那本‘不是答案的答案书’?”他试探性地问道。

  “对,是这个名字!”

  “嘿,老兄,这不就是你拜托我们去查的那玩意吗?”

  捷特插嘴道。

  “是啊。可为什么会是那本书呢?”瑞文有些不得其解。

  “为什么这两件事会鬼使神差地连在一起呢?”

  根据捷特提供的信息,那本用某种地底生物的皮革所订装的古书不是寻常物件,而是一件具备异常力量的物品,一定会给问题提供一个解决方法,只要用血液将问题书写在其中一页上,再往后翻一页,就能立刻看见答案。

  只不过,这本书所提供的,一定是所有解法中最困难最折磨人的一个。

  “曾经有好事者在书页上写下了“1+1=?”,翻页后的答案让他直接患上了不定性数字躁狂症,症状包括但不限于:在紧张时拼命数数,手指不停乱动,以及再也解不开一位数加法题目。”

  这是捷特的原话。

  “换句话说,这个人,或者和他一伙的其他人得到了这本书,并用它找出了某件事情的答案。”瑞文分析道:

  “赫伯特医生和我在咖啡馆遇到的两名黑衣人是一伙的!”

  他转身向赫伯特医生逼问道:

  “你问了那本书什么问题,得到了什么答案?”

  “我不知道......‘灰衣天使’的人蒙上我的眼睛,握着我的右手在那本书上写字,说是结果因人而异。”

  “‘灰衣天使’是什么东西?你那套指尖格斗术也是他们教的?”

  在听见“灰衣天使”这个字眼的瞬间,瑞文感觉赫伯特医生的眼神变了。

  不,那不仅仅是神情上的变化,他的内在似乎在同一瞬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哼,你要知道,医生总得有一技旁身,嘿嘿......”

  笑容重新出现在了赫伯特医生的嘴角,就和刚才操控“木偶”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又是怎么回事?”瑞文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你永远不会知道的。”赫伯特医生嗤笑道:

  “所有事情都在循序渐进地发展着,而你永远不可能阻止我们!”

  瑞文刚想追问,赫伯特医生却忽然抽搐了几下,目光重新变得畏畏缩缩起来。

  接下来,不论几人怎么盘问,要挟,他就是没法变回刚才的模样,完全没了操纵线虫木偶时那种诡异而令人不安的疯癫气场。

  “他这怂样看起来不像是装的。”捷特判断道。

  “那刚才又是什么情况?他有双重人格?”瑞文盯着赫伯特脸上的大疤,百思不得其解。

  “谁知道呢?在地表,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算了,暂时不管他了。明天我要去码头一趟。很显然,这些人勾搭在了一起。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抓住几个黑衣人,甚至把那本答案书给搞到手。”

  “这家伙继续绑在阁楼里,我也先不回去了。”瑞文仰头对着楼梯上给扶手贴胶布的捷特说道。

  捷特点了点头。

  “正好,我也得花时间算算维修费用。维修楼梯扶手可不便宜。”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块“不要命的肉盾”,瑞文不爽地想道。

  自己浑身的肌肉和骨头还痛着。鲍尔斯教授要到晨昏才来,他得好好利用一下这小半个正午外加大半个晨昏的时间。

  他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坐下,掏出了自己买来的笔记本,借来一支墨水笔,开始刷刷记了起来。

  经过卡尔那一出之后,他明白今后自己不能再由着性子乱来。那些来自梦境的线索也很危险,动不动就有可能对精神造成严重污染。

  自己必须建立起一套系统性的思考模式,才能避免日后因信息混乱而不慎混淆两个世界,进而对两个世界的情报加以融会贯通。

  哪怕是建立于大胆假设的错误理论也好,自己也需要有理可依,有规则可遵守,不致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经过一阵思索后,他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在左上角写了一行字:

  镜面法则。

  他隔了一行,以梦境世界的奥法守秘人守则为参照,根据为数不多的经验写下了三条准则。

  第一条:梦境与现实是两个独立存在的空间。

  第二条:梦境与现实互相映射,启示,就像两面镜子。

  第三条:目前已知,可以通过现实线索预测梦中事件,并以梦中线索补完现实事件。

  这三条法则,全都建立在梦境世界与现实世界存在客观必然关系的大假设下。他哪一条都无法完全确定,目前也不需要确定。

  他只想借此暂时锚定自己的认知,避免思维混乱。将来再次入梦,自己还能以这三条法则为路径,进行小心求证,对它们进行完善,推翻和修改。

  他翻开新的一页,在左上角写上了“镜面信息路径”,在右上角写上了“镜面因果路径”。

  其中,“镜面信息路径”是运用镜面法则中,以现实预测梦境,梦境启示现实的规则,从而达致对犯人身份及行踪的先行演绎。梦里的科技较为发达,信息量大而全面。瑞文希望把这种演绎法应用在追踪亨特的行踪上。两条路径,分别代表着两个世界间两种可能的连系方式!

  “信息路径”基于以现实预测梦境,梦境启示现实的规则。如果这个假设城里,那么自己就有可能通过现实世界的已知信息达致对梦境世界的先行演绎,也可以反过来,用梦境世界的信息推理出现实世界的情况。

  梦境世界的科技比现实世界要发达得多,信息量大而全面。这份信息差也许能够帮助自己追踪现实世界的亨特。

  如果“信息路径”被证实,瑞文希望能通过分析梦境中恒特的作案地点和潜逃路线,对应到现实奥贝伦世界的地图上,有希望以在现实世界中模拟出他的行踪。

  同理,他在现实中破获的案件也可作为模糊线索提供给梦里的警员,加快他们的破案效率。

  他在梦里也需要发展也能把现实世界中收获的线索提供给梦境世界的朋友或同伴,以加快破解谜团的效率。为此,他想在梦境世界里发展一张可靠的情报网,。

  可麻烦的是自家网友行踪不定,这还牵涉到。另一方面,现实和梦境的时差问题。

  在现实里,一天的时长不固定,时长时短,换算成小时制约为23到26小时不等。他现在手上那块也很令人头疼。

  梦境世界采用24小时计时制,但在现实里,一天的时长并不是固定的24小时,时长时短,约为23到26小时不等。

  也正因如此,梦境和现实的钟表构造存在很大的差距。瑞文手上的银色莱达机械表只走半圈,到正午就不走了,必须在晨昏一点整把指针拨回原点,非常麻烦然后按下旋钮,重新开始一天。

  红日广场北部有一口大钟,敲钟人敲钟的时间就对应着官方的晨昏一点整,各个收音机电台在整点也有提示,人们总是假定买得起表的人也有钱买收音机,而没有表的人通过看一般通过观察天色判断时间。

  现实时间所对应的综上而论,现实和梦境的时间也很随机,有时是并不对应,现实中的晨昏三点有时对应的是梦境世界的晚上,有时对应的则是白天,他很难和网友约见面时间。这一点他必须向梦中的意识求助。

  这条信息路径目前也还只处于假说状态,如果他真的能够通过梦境分析出亨特在现实中的潜逃路线,哪怕最后抓不住他,也可以证明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瑞文洋洋洒洒地写完好几页笔记,转而开始琢磨另外一条路径。

  “镜面因果路径”是瑞文最想认证的一件事情,但确认这一点需要十分小心他更希望认证的一条路径。他希望能够理清梦境和现实之间的因果关系,为此需要来自双方面的大量线索,运用容斥法或穷举法,排除杂项,找到最接近真相的可能。瑞文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够找出两个世界之间的线性因果关系,进而回溯到一切的源头。

  只是,他也不确定知道太多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目前,两种演绎路径都还需要证实,暂不进一步分析。于是,瑞文在下一页的左上角写上了“关于我”,开始就现实和梦境中的两个自我意识画起了脑图。

  两个世界之间的线性因果关系,进而回溯到一切的源头。

  究竟是梦境倚现实而生,还是现实由梦境所衍化?又或者,两者之间独立存在,相互平行?

  他没法进一步分析下去了,因为现有的实质信息实在太少。

  瑞文翻开了下一页笔记,在第一行写上了新的标题:“关于我”

  关于他自己,目前可以确认的是,自己由现实中带到梦境的遗产,或不符合常理的现实生物都会变成其他东西,并且失去作用。

  另一方面,异咒只能在梦境中进行创作,但是无法在梦中生效。在梦里,神秘学的概念相当缥缈,它们只是类似于桌上游戏设定般的存在。

  根据几次入梦的经验,瑞文判断他本人入梦的时候会暂时顶替掉梦中的意识,而当他不在的时候,梦中意识会继续“另一个自己”的日常生活。

  可是,为什么从来没出现过相反的现象?

  梦中的意识从来没有反过来进入他的现实躯体。那么,在自己入梦之后,那个梦中的意识又被顶到哪里去了呢?

  一页写满了,瑞文又翻开了下一页。

  对于梦中意识去哪里了这个问题,他初步作出了两个猜想,第一个较为保守,而第二个则相当大胆。

  第一个猜想是,那个意识依旧存在于梦境中的躯壳内,只是陷入了休眠状态。

  而第二个猜想是,那个意识被顶到了别的地方,但并非现实中的自己身上。

  换句话说,他猜测自己和梦中的意识还拥有第三具躯体,平时可能一直是一具无意识的空壳。这第三个“瑞文”不存在于现实,也不存在于梦里。

  而是盘踞在现实和梦境之外的第三个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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