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骏和杜铎来到封伦宰相家中，由封德彝的侄子封行高带到内堂，乙骏见到封德彝之后，立刻三拜九叩行大礼，说道：“晚辈！”话音未落，封德彝命封行高把乙骏搀扶而起，说道：“世侄，令尊如何？”
乙骏叹了一声：“家父还是那样吧！”
封德彝说道：“我可是给令尊连去十封书信，论理，世侄身为前朝皇胄，中原的士族，怎么也不该一辈子呆在东莱！我这次书信中提到请莱州刺史牛方裕保举，保举书带来了吗？”
乙骏淡淡而笑：“没有！”
封德彝硬硬地说道：“你和你爹，一个脾气！做官又不是做贼！”
乙骏低哝道：“做贼要杀头，做官也许也要杀头！”
封德彝弹了乙骏一眼：“那你又为何来此？回去做一辈子的东莱县丞，挺合适！我们几个老的应该能保住你！”
乙骏说道：“但是，晚辈在长安没出半天，已经闯大祸了，恐怕东莱回不去了！就要杀头了！”
封德彝和封行高吓了一跳，乙骏于是把途遇长孙无忌的事细细得说了一遍，还提到了李世民和另一位官员的样貌。另外把裴寂府中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封德彝果然吓了一跳，从桌案旁走了下来，踱了几步，说道：“世侄！我们老的是要被你这个不要命的直接吓死！幸亏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乙骏，再多三个五个，有十个封德彝也要毙命。你和陛下、长孙无忌和魏征已经打了照面，旁人碰到长孙无忌躲个三十丈还来不及，你还凑上去被他认？那你现在在长安城里还有怕的人么？杀到南天门也能有胆子！”
乙骏歪着脸说道：“那就把晚辈捆绑到东宫显德殿去，献给皇帝陛下，岂不很好！”
封伦慈和地说道：“需要你的是太上皇，不是皇帝陛下，早点离他远远的，别住不老楼了，那是皇帝陛下的地方，徒惹麻烦！你来了长安两日，见了那么多人，还能活着走到这里来，真是命大！”
封行高不由笑了起来，封德彝说道：“别以为自己值几个钱，用得着献你的人头？住封叔叔家吧，保你好好出长安！”
封行高说道：“婶娘两天后出城进香，何不就把乙骏塞到车队去呢？”
封德彝点了点头，对乙骏说道：“不要在京城乱跑，知道你认得不少人，京城里不再是老的当家，老的都在家里退避三舍，当心脑袋丢了，没人给你收尸，记得两天后，来叔叔家里找封行高，过时不候！”乙骏点了点头，立刻跪谢封德彝和封行高。
封德彝的手指不停的发抖，乙骏这混小子，想在京城脚踏几条船？自己和老裴还不够吗？太上皇还不够吗？他去找长孙无忌和李世民做什么？太上皇和陛下的人手分明是渭泾分明的。他去找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无疑是井水泛进河水了。
乙骏拉着封行高拖到乙骏在封德彝宰相家里的客厢。一股咸香冲鼻而来，杜铎亲自烹调着海鲜美味。
封行高被推进了客厢，不由吓了一跳：“老弟，你在我叔叔私宅烹海鲜？你以为宰相家里可以为所欲为？你的东莱县离京城应该超过两百里吧，陛下圣旨，两百里以外的贡品一律不能进京！”
乙骏说道：“这是鱼肠酱！鱼肠酱不是东莱县的在册贡品！真傻！从古至今也没碰到老哥这么傻的，鱼肠酱和海米干也算是贡品吗？”
封行高嗅着海鲜异味，垂涎三尺，不由说道：“真的不是贡品吗？老弟，地方贡品不能进京，何况是其他呢？你真是罪该万死了！”
乙骏说道：“你这么想那就随便好啦，你想你的，我吃我的！再说我都把紫菜卷送给皇帝陛下、长孙老爷和魏老爷，他们似乎也没说到那道新太子令！”两个月之前，李世民的第一道太子令，很显然，已经有地方官不当一回事了。譬如乙骏的“知法犯法”。
杜铎已经为封行高和乙骏分别斟酒，封行高放不下馋虫，连忙喝了三口酒，又夹了口菜，大快朵颐，连声说道：“是这个味！是这个味！那年我爹我叔和我一同回渤海老家，你爹亲自下厨的吧——唉，老弟千里送珍酱，难得难得！这京城里虽然也有海鲜，但大都都是腌制的，哪有这么咸鲜的海货，数日之内从海边专程送到京城的？独此一味，独此一味！”
乙骏用箸子对着杜铎说道：“是啊，那也有个好几年了！对了，鱼肠酱？天呐，你来信要吃这个，我都懵掉！鱼肠酱是什么，真的算是海产吗？到底是海产还是山东大酱？幸好我有的是人，这是杜铎，渔船上的兄弟，他娘会腌鱼酱，大哥！你没有来信的话，我都不知道鱼肠酱也算是海产呢，我还以为是佐酱呢！”
封行高说道：“乙骏，书吧，你家也有几十车！你没读到吗？书上说：汉武帝一路追敌到东海，闻到一种特异的香味，地面上又看不到什么，手下搜寻了很久，这才发现了一坛渔夫埋藏在海砂中鱼肠酱，品尝之后觉得鲜美异常，于是给这种鱼肠酱取名叫鱁鮧！”
乙骏点头说道：“大哥！那是汉武帝啊，而且我料想他是饿了三天三夜，饿疯了吧，这鱼肠酱也算是珍馐美味？！都几百上千年了，你应该想吃周武王吃过的鹿尾狼唇，对不对？就算有了鹿尾狼唇又怎样呢，会煮奇珍异味的人都死光了！”封行高叹了一声：“隋朝？唉——”天下人口，十之去九，隋朝的长安城和洛阳城包罗天下的奇珍异宝，鱼肠酱算什么，鹿尾狼唇又算什么——天下，说没了就没了，关键是人没了。
乙骏搂着封行高说道：“如果哥哥要吃鹿尾狼唇，小弟一定会穿越十关八卡，带着小弟的人头，给哥哥送一回！”
封行高笑道：“你就直接把人头解下来给哥哥，哥哥瞧瞧你的脑袋是不是铁打的！我在信中提了一句，你就当真了，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别害死你们东莱被长安城通令查处了！”三人哈哈狂笑，这才就着海鲜，一顿大喝大饮。乙骏说道：“要不是哥哥开口，换了皇帝陛下开口，吏部尚书开口，我还懒地去找那么正宗的鱁鮧呢！”
接着又把长孙无忌查验鱁鮧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封行高指着乙骏说道：“真有你的！”
乙骏不觉微笑，举着筷子说道：“那位长孙老爷很有眼光，鱼肉、鱼鳔、鱼碎和鱼翅浸泡在酱汁里，一半是鱼一半是酱，一旦瓦罐打碎在地，我真要去跳长安河了！”
乙骏然后拍着胸脯说道：“说不定人家也是放我一马！”
封行高连连摇头：“这一锅菜，真是拿命换的！借了天下任何一个县丞县令的豹子胆，也不敢私自上皇城里头来一趟啊，县丞才九品官，还能撞见吏部尚书和皇帝陛下，我封行高天天在京城，也没有那么好的命能面见天颜！”
再好的皇帝，属下不遵旨的话，都要杀！跟了昏君杨广要死人，跟了李世民，那也未必就是逍遥自在！
他三人在内吃着，殊不知隔墙有耳啊。乙骏哪里知道，李世民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因为他太过张扬了。一顿鱼肠酱在整个长安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炸开。内史将鱼肠酱之事连夜私报内宫，世民在案前捶手说道：“他是东莱的县丞？”长孙无忌说道：“陛下且慢理论！”长孙无忌示意内史退下，然后说道：“那是封宰相家，我们去不得！更抓不得人，您别忘了，他岂止是裴监、封老的世交，也许他还是为了突利可汗才专门来京城一趟的呢！有了突利可汗就分外的麻烦了！他是一个根本就动不得的人物！”
世民缓过神来说道：“他若躲在封府和裴府，难道我们罢了不成？”
长孙无忌说道：“没到时候呢，他和另外一个人自称不老楼的车夫，腰里的腰牌也是不老楼的，就算一辈子躲在宰相家司空府，封老和裴老也保不住他。他又不是俩家名册上的人！”
世民点头说道：“只要不出长安城，随他闹到立政殿来！朕可以好好会会他！”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