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顿·海塔尔又饿了。
苍老的肚皮下,鼓胀的腹部却依旧感觉到火烧火燎。
站在参天塔的最高处,老人暗淡的瞳孔中,露出了一股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茫然。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年轻时似乎是怎么吃都吃不饱。
然而,当他走向衰老,将自己关在这高塔的顶端之后,他已经很少对送上来的食物产生兴趣了。
不过充饥罢了。
真正令他感兴趣的,是那些从他的父亲传给他的魔法手稿和典籍。
家族相信,失落于历史中的魔力必将回归。
而作为参天塔的主人,他必须带领家族做好准备。
历代海塔尔家族的主人都作此想。
这也是他们口耳相传的责任。
可是…他却再一次感到了饥饿,似乎怎么吃都吃不饱。
带着诡异痕迹的手掌搁在肚子上,触觉告诉他,那里面已经塞了不少东西了。
然而……雷顿·海塔尔却完全记不起来自己吃了什么。
他只觉得饿。
目光落在那搁在门口的一份精美的饭食。
嗯?
这里还有一份?
本能感觉到这一份似乎并不属于自己,但雷顿·海塔尔混乱的大脑却无法告诉他这份已经彻底凉透的午餐的真正主人是谁。
思考了许久,老人终于想起来自己才是这参天塔的主人。
既然如此,那么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一份午餐而已,又有谁敢来和他抢夺?
想到这里,布满黑色血丝的瞳孔终于锁定了她的目标。
身体呈现出完全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敏捷。
他三步并作两步,如饿虎扑食一般扑向了那里。
于是,很快,黯淡的空间中响起了一阵又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但是,吃了两口之后,雷顿·海塔尔就停止了进食。
因为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真正想吃的东西。
饥饿依旧折磨着他,胃部已经快要烧起来了。
慢慢地走回了塔顶属于他的位置上。
干枯的躯体缩在一张淋满暗红色痕迹的椅子里。
闭上了眼睛,雷顿·海塔尔陷入了沉睡。
……
“大人,您随我来。”
侍女领着贝勒爵士穿行于参天塔高层的环廊中。
阳光透过云层,绕过石柱,在他们的身上洒下斑驳的印迹。
呼啸的海风掀起衣角,没人说话,耳边只留下呼啸的风声。
贝勒·海塔尔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前些天,负责管理自己的父亲雷顿伯爵饭食的侍女找到了自己,向自己通报了一件怪事:
送上去的两份饭,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剩下一份。
而且有的时候,两份都会剩下。
侍女曾经向里面询问过是不是饭菜不够好吃。
然而,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贝勒刚开始以为是老爷子和莫罗娅在研究什么“法术”,废寝忘食了。
根本就没在意。
毕竟这种事情在这漫长的十多年里,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人不是石头,总是要吃饭的。
作为参天塔的主人,老爷子从来不会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于是他就示意如今领着自己前进的侍女不要紧张。
但现在,情况跟之前有所不同。
已经是第十天了。
侍女终于顶不住压力,又一次跟贝勒汇报了这件事。
两个大活人,在过去的十天里最多只吃掉了一个人七八天的饭量。
这里面要没有问题那才是见了鬼!
意识到不太对,贝勒抛下了手里正在审阅的文件,跟着侍女一路来到了通往参天塔最高处的旋梯口。
只有登上这里,才能领略参天塔最高处的风光。
然而,在过去相当长的日子里,这风景却独属于自己的父亲雷顿大人。
哦对了,还有自己的妹妹莫罗娅。
贝勒心想。
“贝勒大人,我们到了。”
侍女低声说了一句,就缓步退开了。
她的责任只是把这件事儿告诉这位参天塔日常事务的处理者。
至于发生了什么,该如何解决,就算她天天躺在贝勒的床上都没有这个资格。
血脉至高,这座维斯特洛最高的建筑里,只有持有名为海塔尔的血脉的人,才能拥有决定权。
很不幸,她只是一名落魄骑士的女儿,并没有这样的荣耀。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点点头,贝勒挥手,示意侍女可以离开了。
当环廊终于空荡了下来,贝勒看着那似乎是通往天国的台阶,陷入了沉默。
他的视线中能看到十二级台阶。
其中九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而再往上的三层,以及藏于墙壁之后的那些,已经落满了灰尘。
如同泾渭分明的交界,有一种时空不同而产生的割裂感。
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在不被自己父亲允许的情况下踏上那第十级台阶。
违反者,无一例外,都会被直接从参天塔的高处丢下。
这样的高度,柔软的水面会变成坚硬的岩石。
砸入水中的倒霉蛋,往往连一具囫囵尸首都没有。
犹豫了很久,贝勒选择了先站在这里开口。
于是,他抬高了音量,呼喊道:
“父亲大人!”
低沉的男中音回荡在被岁月磨损的通道里。
震落了那轻轻附着于表面的一层细密灰尘。
过了很久,贝勒并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老头子睡着了?
莫罗娅也一样吗?
贝勒不信这两个人会听不出来自己的声音。
眼中浮现出一缕疑惑之色,贝勒又喊了一声。
这次他又加大了音量,已经到了有些失礼的程度。
然而,走廊依旧空空荡荡,海风依旧在撕扯他的头发。
没有回答。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贝勒想不出来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真的发生了,老爷子为什么不求救?
而且,半個月前自己明明还看到过他,那个时候他还好着呢呀。
参天塔的继承人感觉后背有些发亮。
本能地,他想下楼去,找一些侍卫跟着自己一起上去。
总觉得这空无一人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自己。
但脑子里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多么讨厌被别人打扰。
自己身为儿子都不能幸免。
最终,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踏上了那落满灰尘的第十层台阶。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向上,突兀的苍老声音如同在他耳边冒出来一般,让他浑身机灵,定在了原地。
“贝勒……谁允许你上来的?”
瞳孔微微收缩,他闻到了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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