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档

  那一刻,秦辰只觉有一面镜子。而镜子里的人竟然做出了和自己不一样的动作。

  这样的想法大概只持续了1/3秒...

  胸腔因为撞击而发生形变,声音顺着骨骼以超过3000米每秒的速度直达耳蜗中的听觉神经。

  “咔!咔!咔!”

  大脑精准地从衰减的音色中定位出声音的来源——肋骨至少三处骨折!

  巨大的压力将呼吸肌和心肌起搏压缩在极致的临界点,无法摄入氧气,血液无法流动,整个人僵直地拔地而起,重重摔在十米开外!

  挣扎起身,干呕。

  “骨头断了,玩具断了...咯咯咯...妈妈你看到了吗?我不是故意的...咯咯咯...都要死都要死!”米米克有些癫狂。

  秦辰摸了摸腰间,还好,莱耶斯的灯还在。

  与没有灯光庇护导致的精神层面的折磨相比,这些物理上的痛楚并不算什么。

  不过奇怪的是,面前之人竟然可以无视矿洞里那种精神层面的攻击。而且看样子不是他能忍受,更像是他压根就感受不到。

  “你到底是谁?乔珠在哪?”

  “唔?你在跟我说话吗?你这个将死的玩具!”

  说话间,米米克恢复了煞白的皮肤,扭曲的四肢,嘴角咧到鬓角的可怖微笑!

  就像是服装店里的假人模特!

  “是你?!在谷神星中转站......跳楼的人是你杀的!!”

  “k...k...d...d...”

  牙齿打颤,咬出几个乖戾的字节,米米克再度‘消融’,只剩下空旷的背景...

  但秦辰知道米米克就在旁边,虽然视线里人彻底消失了,但自己的左眼仍然可以捕捉到那行讯息:

  【主情绪:神经质,59%,+/-;副情绪:敌意,25%,+/-】

  这行讯息左右横跳,绕着秦辰转圈,然后迅速向自己逼近!

  秦辰瞅准了时机,拿矿工铲冲着那行讯息猛拍!

  “咣!”的一声,面前几丁质地面上显出一个人形轮廓,正抱着脑袋来回打滚...

  正中后脑勺!!

  但米米克也不是吃素的,两秒后他身体的颜色再度和环境融为一体,外围游曳一圈,又迅速调转方向冲向秦辰。

  秦辰干脆摈弃了视觉,全部注意力都在那行讯息上:

  【主情绪:神经质,55%,+/-;副情绪:躁狂,30%,+/-】

  靠近了,靠近了,就是现在!

  “咣!”

  “平飞打!”秦辰挥舞矿工铲,同时高喊。

  ...

  【主情绪:神经质,51%,+/-;副情绪:躁狂,34%,+/-】

  “咣!”

  “一垒安打!”

  ...

  【主情绪:神经质,45%,+/-;副情绪:躁狂,40%,+/-】

  “咣!”

  “内野安打!”

  ...

  “咣!”

  “触击短打!”

  ...

  “咣!”

  “二垒安打!”

  ...

  “咣!!”

  “全垒打!!”

  最后这一击,力道之大,震得双手发麻,矿工铲的把手竟然折弯了30多度。

  掩体后的乔珠,本想做点什么,却被这一幕幕惊得目瞪口呆,整个人傻在原地...

  米米克是什么人?

  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九野天机内部也排得上号的家伙。联防军为了逮捕他,可是悬赏上亿星之轮。

  就这样一个人物,在治安署上百人的密控下,杀人如探囊取物,予取予求。

  曾有4位二阶职业玩家联合追捕,最后却无疾而终。

  一手拟态,玩得出神入化,几乎可以控制身体幻化成任何想要的形状、纹路和颜色。

  杀人越货、刺探情报、实施破坏...近年来太阳系内重大治安事件中,几乎都有米米克的身影。

  可是...

  这样一位大人物...

  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拿矿工铲反复‘开瓢’...

  年轻人把米米克的脑袋...

  当做棒球...

  极尽羞辱...

  这魔幻的一幕就在自己眼前上演...

  乔珠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这秦辰到底是什么来路?左手手背印着1253,不就是普通的编号职业吗?

  什么一阶职业能看破米米克的拟态伪装?!

  出招不按套路,到底是实力过于强大,还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这边乔珠还未缓过神,那边的米米克受不了了。

  他狼狈地解除了拟态状态,像个被存放在仓库角落七八年的残破人偶垃圾,扶了半天才把歪脖子扶正:

  【主情绪:躁狂,100%,+/-;副情绪:无,0%,+/-】

  “a...n...s...l...”

  “你说什么?”

  米米克向后拉伸自己的四肢,肌纤维无限变长,如章鱼腕足一样柔软,然后居然像弹弓一样把四肢给甩了出去!

  秦辰反应也不慢,挥舞矿工铲直接两个下劈!

  这招他熟得很,在家常做,剁椒鱿鱼。

  也许是矿工铲太锋利,米米克的软体手脚居然被轻松斩断,血雾乱喷。

  “快!!”

  远处的乔珠意识到什么,边喊边冲了过来。

  “乔珠?”秦辰循声望去,看清来人,“你说什么?”

  “快!走!!开!!!”

  漫天血雾缓缓落下,秦辰置于中心,身上难免沾染。

  乔珠眼见快要来不及,猛拍右手大臂。月满相机械义肢向外侧延展出推进装置,直接撕破紧身黑衣——

  轰——

  身体瞬间被加速了数倍,炮弹般从血雾底部掠过,重重砸在秦辰身上!

  两人失控,飞出去几十米远。

  秦辰在地上翻滚两圈,痛得捋不直舌头:

  “你,你干嘛??”

  “你沾上米米克的血了吗??”

  “有一点吧?怎么了?”

  “快!走!离米米克越远越好!距离远了,他的血就没效果了!”

  “啊?什么意思?”

  “米米克是拟态大师,可以精确操纵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即使脱离了身体一定距离也可以!米米克能把血洒出去,就能收回来,他的血液细胞会连同你的皮肤你的组织一同撕烂回收!”

  乔珠语速奇快,拉起秦辰:

  “快走!离开六号矿井!你不该掺乎这些事情!”

  “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为什么救我?”

  “电梯坠毁时,你为什么救我?”

  “那个...”

  “别废话了,走!”

  乔珠猛推一把秦辰,秦辰借着惯性,朝来时的站台方向跑去。

  印象中的最后一幕,乔珠弯腰撑着膝盖,披散着头发,撕破的皮衣遮掩不住玲珑的身段,双颊娥红面色焦急...

  (之所以说最后一幕,是因为这是秦辰确切记忆中的最后一幕...

  这一幕之后的记忆,总是灰暗模糊的...

  他不能确定那些记忆的真实性,但又无法否认那些记忆不存在...

  但他知道,绝不是单纯臆想...)

  【灰暗记忆部分(一)】

  奔跑中的秦辰,不敢回头,因为他知道米米克开始回收血液了!

  面颊、头皮以及脖颈处的血液开始灼热躁动,死死咬住秦辰的皮肤,巨大的拉力将这些皮肤向后撕扯。

  先是表皮被撕裂,然后是真皮,然后是皮下组织...

  米米克的血液带着秦辰的部分组织,飞了回去。但秦辰只能任由伤口流血,顶着疼痛,一步不停。

  在这场意志力的较量中,秦辰很快便占据了优势。

  乔珠说得没错,跑着跑着,米米克的血液似乎不再躁动。

  秦辰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幸亏跑得及时,不然肯定会被硬生生撕碎的。”

  劫后余生。

  六号矿井不见天日很多年,这里的空气有一股淡淡的腐味,算不上臭,但也不好闻。大口呼吸时甚至有点辣嗓子。

  如果不是有非常特殊的理由,没有人会愿意来这里。

  米米克和乔珠是来找什么吗?

  这里虽然可见,但是十分昏暗,我提着灯看都费劲。他们找得着吗?视力这么好吗?

  秦辰思索着,突然僵住了...

  我的...

  我的灯呢??!

  秦辰猛拍自己腰间,莱耶斯的灯不在!

  在哪?在哪?大脑飞速检索,记忆如电影倒带一般回溯...

  乔珠加速,飞撞过来,两人弹飞,莱耶斯的灯滚落,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里...

  完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秦辰汗毛倒竖,那是超脱理智之外的身体原始反应,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感。

  十米开外,黑色的洞口里,有什么东西在往上爬...

  一只没有皮的血手伸了出来,扒在洞口边缘...

  灰色的指甲又长又尖,直接戳进了几丁质的地面。

  秦辰想跑,但动不了;想把目光移开,但移不开。

  洞口内,血手旁,有黑色的东西缓缓升起来...是头发...

  长头发...浓密的长发遮住了额头,在鼻梁处才分开一个小小的叉口...

  还在上升,还在上升...

  头发分叉的地方越露越多…直到露出了一个眼睛,才停下。

  那是一枚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眼睛。

  一看到洞口的眼睛,秦辰的左瞳钻心刺骨得痛,像是要被人活活剐去一般!

  0000亮到过载,亮到几乎要烧起来:

  【主情绪:怨恨,900%,+/-】

  【主情绪:怨恨,3300%,+/-】

  【主情绪:怨恨,9100%,+/-】

  【主情绪:过载!warning!warning!】

  同时,无穷无垠的怨恨情绪将秦辰吞没,就像是大海卷走一只蚂蚁一般。

  就是那么一瞬间,似乎听到女人轻轻说了一句:

  “带我走。”

  ......

  交感神经信号刺激脑干,导致扩瞳肌肉收缩,几乎在数秒之内,秦辰的瞳孔就扩散了。

  瞳孔反射丧失,从医学角度上看,基本可判定为死亡。

  最后的最后,秦辰只觉得自己气若游丝般的意识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海底。下沉中,头顶上的水面,斑驳粼粼越来越衰微,黑暗浸润了眼眶...

  目之所及...

  点点微光,也在熄灭...

  熄灭...

  【嘀——】

  【检测到代号1253实验体阿尔法层意识断连,正在尝试重新连接......】

  【连接失败...再次尝试重新连接...】

  【连接失败...是否转为手动处理模式?是/否?】

  【已选择:是】

  【正在断开与阿尔法层意识的自动连接...】

  ......

  “静推去甲肾上腺素2mg!不够!加量!继续!”

  秦辰悬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下方的手术床。床上躺着个双目紧闭的年轻男子,皮肤惨白毫无血色。

  手术床周围,人群各司其职,尽力抢救。

  所有人都戴着口罩,秦辰又悬浮在上方,看不见各位的脸。

  “不行!血压太低!各项生命体征都在消失!”

  “电击除颤200焦耳,第四次!快!”

  “不行,坚持不住了!快去通知月姑!”

  半空中的秦辰身躯一颤,准确说,是灵魂一颤!

  月姑?谁是月姑?这名字好熟悉?

  “等一下!”

  “哎,哎,怎么回事??”

  “血压在恢复!心率在恢复!居然在好转!”

  “真的在好转!!天呐,奇迹!”

  “那我还要去通知月姑吗?”

  “废话,去啊!他的任何情况都要通知月姑!”

  “是!”

  半空中的秦辰,感觉到有一股吸力在拽着他往下沉,试图把他拉进床上那个年轻男子的躯壳内…

  【灰暗记忆部分(一)完结】

  “9叔说去6号矿井轨道车的顺序是黑色、蓝色、黄色、黄色。”

  葛帝回头冲秦辰摆摆手。

  更远处,轨道上停着一辆蓝色轨道车。

  秦辰揉了揉眼睛,脑袋沉沉的,怎么回事,怎么似曾相识?

  站台的左边,010王太和与011黎强,像蔫巴的草,萎靡地瘫坐在地上。

  我不是在六号矿井吗?

  我不是在躲米米克的血雾吗?

  我的伤势怎么好了?

  乔珠呢?

  怎么回到一号矿井了??

  好像有一个可怕的女人...好像有一张手术床...想起这些事,秦辰的脑袋嗡嗡得疼。

  “那我先走了,待会见。”

  葛帝又摆了摆手,转身就往蓝色轨道车上跳。

  眼前的一切太真实了,根本不像是做梦。我回到一号矿井了?剧情又重新来一遍?这是...

  回档??!

  “等一下!”秦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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