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鸾山。
经过了数日的调息养气。
宋渊好悬差点被大雪山主给活生生打死。
但常言道。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一刻,随着地宫隐秘,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宋渊哪怕修为位列第三步巅峰。
可在一众门徒弟子里,依旧威望尽失。
就算,满门上下对于宋梵镜勾结第四步大雪山主,释放锁妖林群妖魔,为了将她母亲的遗物取回,以求上品元丹,深信不疑。
但是宋渊弑妻证道,为了一己贪欲,间接导致了三大法脉长老力竭战死,使得云鸾门徒十去其五,依旧是不争的事实。
可以说,经此一役,门下弟子人心涣散。
连如今唯二地位最高的锁妖林首席崔蝉、云鸾剑继承人阮秀秀,对他也是不咸不淡,离心离德。
在这种情况下,
宋渊深思熟虑过后,想起了大雪山主的恐怖,又想起了自己积累这么久,已经准备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便将云鸾山的权柄,全权委派给了阮秀秀与崔蝉。
二人谁更优秀,谁就是下一代的云鸾剑主。
临危受命之下。
崔蝉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只有阮秀秀眉宇坚毅,不过二十的年纪,双肩便已担负起了一座大山。
可还不待她重拾旧山河.
连同玄兵洞、顾家在内的四步道统,以及梧桐、蜀南内有名有姓的望族、名门,还有蜀南府尊百里巡!
一并上了云鸾山,兴师问罪!
“两府之地,道统、正宗、望族.足足近三十位天骄,死于云鸾,难道不应给个交代?”
十几家第三步的元丹高人,一个个怒气冲冲!
“我玄兵洞秦守拙,本来有望成为锻造正宗宝兵的一代兵械大师,如今就这么废了。”
“曾倾慕顾氏女顾桑的才俊,更是能从宝瓶能够排到桐叶州,道统嫡血,账怎能就这么轻易算了,宋渊呢?!”
“让他滚出来见我等!”
两座道统出身,锦衣华服的武夫,手提刀剑,作势就要灭了整个云鸾。
“本府尊在蜀南兢兢业业三十年,就这么一個子嗣。”
“结果,你叫我连一具全尸都看不着”
一身白衣,身形清瘦的蜀南府尊百里巡,指骨捏紧,眼神冷冽,看着眼前大厦将倾的云鸾山。
十几位元丹,更有似蜀南府尊百里巡,以及来自第四步道统的元丹大人物,一齐将山呼海啸般的压力倾泄在了双肩柔弱的阮秀秀身上!
叫她负剑的身躯,摇摇欲坠。
但依旧紧咬牙关,想起自己逝去的师傅,以及自己从小长大的宗门,还有道貌岸然的师长,魂不守舍的崔师兄,以及树倒猢狲散的门徒们
她不能退。
她若退了。
云鸾就没了。
“诸位前辈们,云鸾遭劫,我三大法脉长老已全部战死!”
“诸多同道的是师兄师姐不幸殉难,我云鸾山深表歉意,未来定当尽力补偿,另外”
“对于此次事件的真凶,我云鸾山,也一定倾尽全力,将其缉捕,若是哪一家、哪一派能够做到,我云鸾必有重谢!”
偌大云鸾山,只有阮秀秀一人负剑,在山道前,见各位梧桐蜀南的名宿。
叫这些元丹武夫,哪怕怒火滔天,也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因为,
据眼前这个叫做阮秀秀的小姑娘所言。
云鸾山的第三步,已经全部战死,剑主宋渊更是深受重创。
那他们的火气,泄哪里去?
难道全都冲着这个小姑娘?
大家都是第三步的元丹高人。
要是这样干,没面子。
但.
难道自己的后辈,就能活生生的死了?
一刹那,有些武夫心中火气爆棚,只觉得这云鸾山都这样了,哪里还有必要,继续开设下去?
既然兴师问罪不成,便叫它就此抹去罢!
但,还不待有着这个念头的武夫开口。
“蹬蹬蹬”
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响起。
宋渊披头散发,赤膊上身,背着一道道荆棘,面色沉重,向着足足十几位元丹走来,以第三步巅峰的修为.
竟噗通一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下跪!
叫诸多元丹,眸子一凝,顿时大惊!
纵使他们心中再是悲愤。
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感慨,这云鸾剑主宋渊,可真是能屈能伸!
“诸位。”
宋渊面色无喜无悲,扫视了一圈众人,缓缓开口道:
“此事之因,皆因宋梵镜而起。”
“当年我被妻子欺骗,不知其妖魔身份,待到发觉,已经叫这孽女出生,虽将妻子弑杀,以正斩妖除魔之道,但因一时怜悯,还是叫这女儿,长大成人。”
“不曾想,”
“她却勾连母家第四步,打上云鸾山,释放锁妖林,间接将我云鸾山三大法脉长老,以及诸多前来为她恭贺的门派天骄,尽皆害死!”
“我知诸位,心中愤懑,我教女无方,亦有罪责。”
“因此.”
“宋渊今日负荆请罪,请出云鸾剑令,组建讨妖盟,向她宋梵镜,发起追杀!”
“凡能将其擒拿,亦或者镇杀送回云鸾者。”
“我云鸾山三门正宗秘术,尽可请其参悟,就算与正宗法相性不合,子孙后代亦有资格!”
哗!!
宋渊这一跪,一诺!
叫所有前来叩问的武夫,心中狠狠一跳,不由面面相觑。
哪个武夫都知晓,法,不可轻传。
而宋渊这一次.
是将整个云鸾山的根,都给刨了啊!
他这一跪,虽然从此往后,就将沦为笑柄,但试问
哪一个武夫,还能落下脸面,要镇杀于他?
要知道,
除非三五个元丹合力,不然位于元丹巅峰的宋渊.
可,并不是弱者!
而这十几位元丹里面.
只有少数,与那些死去的天骄,有着直接的血缘关系!
于是
有人,狠狠的心动了。
只有阮秀秀面对狂风骤雨后,冷汗打湿了整个后背,在看到这么多的元丹武夫,都对宋梵镜露出了觊觎之后
她的面色惨白:
“之前两位第四步高人,千里追杀大雪山主,道她的气息已经消失,估计已经坐化,再加上西北动荡,全都杀上前线去了,也没有留下。”
“可宋梵镜身边,跟着的是宋柴薪啊!”
“宋柴薪那个死脑筋的,宋梵镜背叛宗门,勾结外人,为了一己之私,叫整个云鸾山为她陪葬,这样的人.怎还能配得上那般纯粹的喜欢?”
“真是个死脑筋,就算是救命之恩,你对她也该偿还殆尽了,可千万千万,莫要做一些一意孤行之举啊!”
想到这里。
阮秀秀想起了宋柴薪的黑山镇守身份。
于是,在喧嚣尽散之后,匆匆借助自己缉魔司主的身份,给黑山城的下属,送了一封信,告知若是宋柴薪折返,必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于她!
黑山城。
宋柴薪带着宋梵镜,来到了他这座镇守了数月的城池。
一路上,
宋梵镜都用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一切。
她披着一道白色的袍罩,面上带着一道薄如蝉翼的面纱,平白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感,跟随在宋柴薪身畔。
梧桐府她来过。
但是像是这么偏壤的大城,倒是第一次来。
上一次下山,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在几年前,于玄清城斩妖除魔,将宋柴薪带走。
“这些人看起来很尊敬你。”
宋梵镜观察的很仔细。
她以前也见过其他城的七品镇守,但底下的民众,从来都不敢直视这等封疆大吏,更别说眼眸里掺杂着敬意了。
武夫向来高高在上。
而一城镇守,则尤为如此。
镇守一方是他们的职责,但同样的,将一城的税收充入口袋,添为修行资粮,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会多看底下给你终身打工,足足百万户的佃户一眼吗?
所以,宋梵镜很是好奇。
她选中的男人,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从黑山外城、到三环街道,再到内城。
无论是戍卫的差役、还是普通的商贩、平民,亦或者内城的武卒,武夫。
当看到她身畔的这位玄衣少年。
哪怕他身上并未穿着那一袭绯衣,没有镇守令与镇守印玺碰撞交错,发出代表权威的清脆声响。
依旧能够感受得到,这些人发自内心诞生的尊敬情绪。
极为难得可贵。
“因为我给了他们向上晋升的道路,所以他们当然敬我。”
对此,宋柴薪淡淡一笑。
路过黑山衙司时,他曾为宋梵镜指了那门口的震金钟。
路过内城兵马司的兵马城头,他告诉宋梵镜,这上面曾悬挂着好些荼毒黑山,祸根蔓延几十年的妖魔、武夫头颅。
踏入镇守府。
将户籍之分,一一告知了宋梵镜,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给了底下的人,从民籍-猎籍-吏籍,从下到上晋升的道路。
并且,自己大开武馆,只要有着周天采气以上的修为,就能在镇守府办齐手续后,在内城演武街,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开馆授徒。
其中,有关于收徒需要的束侑,他都曾叮嘱镇守府的官吏,严格把控监管,不会太低,但也不会叫外城渴望达成阶级晋升的年轻人,不至于无路可寻。
可以说。
黑山虽然环境艰苦。
但生在他宋柴薪手底下奋斗。
起码,
比在三年之前,更有机会从布衣黔首,一步一步,求得练武晋升。
叫宋梵镜听的眸泛异彩:
“管中窥豹,观一叶而知秋。”
“黑山城都能治理如此,若是叫你坐五品府尊,三品州主之位,想来也不会畏手畏脚,定能做出一番大事绩。”
“十年可扫清颓势,沉淀几十年,未必不能叫这偏壤宝瓶,比肩坐落神京的明煌州!”
对此,宋柴薪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宋梵镜生在山上,一生因为身上的隐秘,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思自然缜密,能藏得住事,但对于这山下的富贵人间,还是知之甚少。
他是梧桐魁首,借助谢家的运作,巧合摘到了这黑山镇守的位子,十七岁位居七品,还曾登上武庙,看似前途无量。
但半妖的身份,始终是层桎梏。
而且谢府的能量,能将他运作到一城镇守,便是极限了。
至于府尊之位,甚至什么州主,那就是天方夜谭了,光是一个身份,就将他彻底锁死。
你看过哪一个半妖,能够坐到府尊、州主的位子的?
孽血教之祸,历历在目啊。
但这些却不必与宋梵镜说。
从云鸾山下来。
宋柴薪随即便想派人,遣来自己提拔的两个手下,八品兵马司主陈昭,以及九品衙司司首郑子桢,想要探听一二,外界的风声。
但还不等他吩咐。
正值壮年,眉宇神采奕奕,一副锐意进取模样的陈昭,已经先一步到来。
看到自家这位年轻镇守,半个月去而复返。
陈昭先是惊喜。
随后不由瞥见了他身侧,全身都被云纹金绣的白袍罩着,面上带着一层细纱,一分真容都未露出的宋梵镜。
顿时眸子一凝,眼神里露出了担忧,忍不住便开口:
“镇守大人.”
“你身边这位,不会就是云鸾弃徒宋梵镜宋姑娘吧?”
陈昭只是大先天,面对宋梵镜直打怵。
但却叫宋柴薪与宋梵镜面面相觑,不由皱眉。
云鸾弃徒?
这是哪来的称谓。
他们于地窟闭关,巩固了几日修为,刚巧大雪山主将他们带入的,便是梧桐府境内,而且毗邻黑山城,索性便一路沿着官道到来。
本来是准备叫陈昭去打听一二,结果
连陈昭,都能提前听到风声?
“云鸾山之事,已经传得如此之广了么?”
“连黑山城的八品镇守,都能得到消息.”
“我继续留在这里,会不会牵扯到他?”
宋梵镜看着宋柴薪,有些胡思乱想。
这个时候,眼前的少年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昭,把伱知晓的事,都仔仔细细的说出来。”
听到镇守的吩咐,陈昭顾及宋梵镜在场,有些犹豫,但显然宋柴薪的威望,在陈昭心里已然根深蒂固,所以他依旧事无巨细的开口:
“云鸾剑主宋渊,联合了四步道统玄兵洞,顾家,还有十余家梧桐、蜀南的府中正宗、望族,以重法为赏,临时组建了讨妖盟!”
“而.”
“那个讨伐的妖,便是,便是.”
“这位宋梵镜姑娘。”
陈昭犹豫踌躇,但还是将自己了解的一切,全都讲述了清楚。
叫宋柴薪眉头一皱。
“宋渊竟能如此不要面皮?”他眼神一寒,挥手将陈昭屏退后,低声轻语。
这时候,宋梵镜轻轻按住了他的手,眼神里露出了果决:
“我继续留在这里,于你不利。”
“放心,等我修为大成,打上云鸾山,证明清白,到时候,你我之间的承诺,师姐依然记得。”
宋梵镜不愿影响到宋柴薪的前程,于是轻柔开口。
但却被宋柴薪果断拒绝。
开什么玩笑。
第四步他都能与她共同面对,更何况
还未曾打上门来的讨妖盟?!
正待开口。
突然陈昭禀告,曾与他夺过梧桐魁首的江奕前来,当即叫宋柴薪眉头一皱。
当他看见了一袭青衫,面色沉稳如水,经历世事磨练后,变得成熟许多,就连修为较之不久前见面,都要再度拔高一截的江奕,没好气便道:
“你来干什么?”
“本镇守现在脾气不好。”
“要是白先生来,或许看在他修为的面子上,我还能让他三分。”
“但江兄你.”
当伏妖玄躯的气息泄露,顿叫江奕勃然变色,似乎是没料到,短短时间,宋柴薪的修为,竟然再度涨上一截。
甚至
濒临元丹!
思绪转动之间,江奕咽了口唾沫,在这股压力之下,艰难开口:
“宋镇守,”
“此次天倾横祸,加诸于身,你与宋姑娘都是不世之英杰,白师是特地叮嘱我,说请二位入我神血教的。”
“他还说,若是你答应,所有的威胁,都不成问题!”
宋柴薪冷笑:
“这老狐狸又打什么算盘?”
“我二人遭此劫数,不都是他的手笔,现在来充什么好人!”
“告诉老东西!”
“本镇守有裴南北州主留下的烙印,他不怕死,尽管前来!”
到了这个时候,宋柴薪脾气是真爆了。
拿宋渊作为实验品,成功检测过裴南北话语的份量后。
他是一点都不怵白秋意那老狐狸了,他要是真有本事拿捏自己,能被裴南北追得东躲西逃?
说罢,宋柴薪毫不客气,大手一挥,直接将江奕拍飞,懒得理他。
要不是如今宋梵镜深陷泥沼,树敌颇多,杀了江奕这个爱徒,可能会叫白秋意狗急跳墙,再招惹到神血教这个庞然大物。
宋柴薪,也不介意一巴掌将他拍死!
被宋柴薪打得一身狼狈,嘴角咳血的江奕,捂着胸一路急走,表情挫败。
从心存幻想到接受现实。
到了现在。
江奕是真觉得
自己这一辈子,都脱不开宋柴薪这三个字的阴影了。
在黑山外,
他见到了阴影里的白秋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苦涩道:
“白师,你猜得很准,宋柴薪根本不怵我们,甚至破口大骂于你。”
“要我说”
“他性子如此刚烈,我等显然不是一路人,他又怎么可能加入神血教?倒不如.”
可话未讲完,便被白秋意拂手打断,颇不在意道:
“意料之中罢了。”
“要是简单同意,他就不是宋柴薪了。”
“但这就是他啊。”
“未来,注定不可限量。”
白秋意嘴角噙着笑,又恢复了那一副笑呵呵的,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眼中的深邃,却是叫江奕不寒而栗:
“是时候,散播散播谣言了。”
“都说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再加上”
“宋柴薪确确实实走过八百道阶,也确确实实踏入了武庙,震动大缉魔主像,只不过却被武庙意志,还有宝瓶州主给压了下来。”
“虽令人起疑,但也不至于惹得大动干戈。”
“可要是”
“传出他傍身了缉魔道气呢?”
“当年的大缉魔主,留下的道兵、秘统、藏地.”
“有此一气,皆可尽通!”
“整个宝瓶,哦不,整个大昭!”
“真有人,都一刻都不心动吗?!”
白秋意敞开了双臂:
“到了那时,”
“只有我神血教!”
“才能庇他!”
老者信誓旦旦,似乎一切已经尽在掌握。
数日后。
忧心忡忡的阮秀秀,接到了黑山城的传信,于是双眸缩紧,握紧信件,一脸愤懑:
“这个女人,到了现在,还要祸害宋柴薪!”
“不行,我一定要拦住那个愣头青!”
说罢,挑选最好的上等宝马。
阮秀秀马不停蹄!
便在骑马赶去黑山,要见宋柴薪的路上!
值此之时
各方,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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